身後工匠正在進行最後的修繕,小錘子鑿穿湖邊的引流道,清澈的湖水沖進曲折蜿蜒的石渠中,回旋飄蕩,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微風吹拂,旁邊竹子林也跟着沙沙作響,斜陽穿過樹葉兒的縫隙,金色在水面上浮蕩。
皇阿馬連連點頭,這點子确實不錯,辦得靠譜。
二皇子又道:“菜肴參考皇兄的提議,已經請來了最好的揚州菜師傅到尚食局準備,都是些手腳幹淨的人。”
“揚州菜?我瞧你這布置,大盤菜放上去不會翻吧。”
一個小宮女正好端着一盤菜過來,放在水面的托盤上,準備測試水流的快慢。
二皇子自信滿滿,好像唱戲一樣托起扇柄,指向她的方向道:“父皇盡可以放心,根據兒臣的精密計算,漆盤的浮力完全可以……“
話還沒說完,咕噜咕噜的幾聲,漆盤連帶着水晶豬蹄一起沉底了。
“……”
“……”
第二天傍晚,四駕車馬齊聚丹鳳門外。
太傅大人打的頭陣,想着往左邊下車。轉頭一看,打了他兒子的季恒也正掀開簾子出來,兩人互相瞅了一眼——鬧心!
老太傅閉上眼睛搖搖頭,又轉向右邊。
踹了他兒子的李夢卿同樣準備下車,倆人又互相瞅了一眼——尴尬!
自個兒子被季恒打完,又給李夢卿踢進水裡頭染了風寒,這回真的病重的起不來了。太傅大人現在見到二号兇手,反而不敢胡說八道,隻覺得自己真不應該在西靈王面前随口胡謅。
欺騙神明遭報應,回頭還得讓兒子自個還願去。
太傅大人左右為敵,最終選擇把頭縮回去,跟太子說:“還是你先出去吧!”
中間的遮擋傅沒了,左右兩頭的人一下子打了個照面。
李夢卿因為誤會了他的事情,有點尴尬,本想着先給他打個招呼,就當自個低頭了。
誰承想季恒跟沒看見他似的,轉過頭去跟甯甯吹水道:“别說我沒請你下館子啊,這回特意請示了上面,帶你上最豪華的地兒吃飯了。”
李夢卿見狀,放在心裡頭過夜的那一點歉疚,頓時煙消雲散——你是替我出頭不假,可你還綁了我、拿我當出氣筒呢,憑什麼對我愛答不理的?
這麼一想,突然又給自己氣到了,冷下臉來擡腳走人。
太子莫名其妙地被老師推出來,掀開馬車簾子,直接給外邊的煞氣激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鬧哪樣,這兩隊人馬今天吃飯來了,還是幹仗來了?
最後才給人扶着下車的二皇子,眼睛下邊挂着倆雞蛋那麼大的黑眼圈——為了緊急修複水池系統的重大漏洞,他又帶着技術工匠連夜調整了一番,連續加班四天,險些給他幹猝死。
禦花園裡頭,皇帝和譯官已經在流觞池的主位落座,閑話家常等待開宴。
使臣大人阿亞茲上回水土不服,在鴻胪寺暈菜了好幾天,正好躲開一劫。但也因此沒能參訪中原皇宮,所以下午給皇阿馬領着逛了一大圈,現在終于忍不住放水去了。
皇阿馬見真正的十王子是個稚嫩少年,也是驚訝到了。心說夜都就派個不經事的小孩來,看樣子對他們之前提的條件很滿意,這回合作勢在必行。
不禁放下心來,讓阿亞茲今晚好好玩,合約可以放到後面再說。
阿亞茲是個人家親切、他也跟着随和的人。見到友邦皇帝沒有架子,也不着急催正事,一下子好感蹭蹭漲。當即拍闆,今晚看過合同就簽。
旁邊的譯官樂得其成,心裡頭算盤打得噼啪作響,想着趕緊簽完,立馬把人和文書送回去,這樣他就可以留在中原和情妹妹團聚了,嘿嘿。
正聊着天,李夢卿跟閑逛園子一樣晃過來了,給皇阿馬和譯官作了個揖。
皇阿馬見他腳底下全是泥,就問他:“又上哪抓貓了?”
李夢卿覺着人家坐着他站着,不太尊重的樣子,幹脆在舅舅腳邊蹲下來回話:“沒呀,不想和讨厭的人一起走,抄近路來了。”
皇阿馬知道是在說季恒,摸摸大外甥的腦袋道:“别老耍小孩脾氣,你多大人了?”
“我才沒耍脾氣,他裝沒看見我,難道我還往上貼嗎?”
李夢卿一臉不忿,但看着也不像是以前那樣劍拔弩張的樣子。
皇阿馬拿他沒辦法,隻能說:“過去坐着等開飯吧。”
一旁的譯官之前見過李夢卿,知道他是皇帝的外甥,就笑道:“陛下和小侯爺感情真好,我還以為你們是親生父子呢!”
人開始一趟一趟地來了,先是季恒和甯甯。
皇阿馬見了他,連珠炮似的交代:“你倆吵架還沒好哪,這次又是什麼原因?我剛才說他了,季愛卿度量也大些,小事就别跟他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