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蒼照遊離的思緒的徹底打散之前,他看破了幻境裡的把戲,大掌狠狠攥住小姑娘的手腕,冷厲的聲音幾乎要将她擊潰,“虛無森林就這點本事,以為我看不透嗎!”
說罷,手中力道一甩,“春序”被無情地扔在地上,随之而來的,是四周湧出絲絲縷縷的白光将他團團圍住,他擡手擋住了那刺目的光線。
良久,耳邊傳來女子婉轉動聽的呼喚聲。
“阿彥…”
坐在床榻上的男子緩緩睜開雙眼,警惕地環顧四周,屋裡陳設簡陋,就連頂棚的磚瓦也被大風刮起幾片,隻有炭盆裡的幾縷熱煙維持着屋裡的一絲暖氣。
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挽起的褲腿邊那雙瑩白修長的手指上,少女那嬌柔的身子斜倚在他的胯間,細長的胳膊毫不客氣地搭在他的大腿處,與他的肌膚相貼,仔細地用指尖在他的膝蓋上塗抹着什麼。
春序手中動作不停,蹙着眉頭抱怨道:“南邊的流寇明明是你清剿的,怎麼功勞全被五皇子搶去了,你不過是為自己辯了兩句,竟被罰跪了兩個時辰,皇帝真狠心,哪有這樣對自己兒子的。”
“我的小姑奶奶,這話不能說啊。”屋外端着水盆走進來的小雨子正愁多不出來一隻手将她的嘴捂住,于是求助般的眼神望向蒼照,“殿下,您看她老是圖個嘴快,這要是被人聽見還了得…”
小雨子眼尖,眼神一瞥瞧見了主子泛紅的耳根。
蒼照臉色一變,意識到了渾身異樣的滾燙,正要開口阻止她,一股涼意從腿骨爬了上來,伴随着陣陣刺痛,他悶哼了一聲。
他欲起身,可膝蓋稍一動疼痛便牽扯着筋骨,沉重的身體歪倒在床邊。
“阿彥,别亂動!”春序故意兇道,“我知道你疼,你且忍着些,不然腿傷何時能好?我告訴你,這可不是小傷,你要是再這麼躲避上藥,我可就…”
那雙嬌豔欲滴的紅唇喋喋不休,說着還握緊拳頭,在空氣中比劃了兩下,“…動手揍你啊。”
她指腹的溫度殘留在皮膚上,潰爛發炎的傷口處仿佛被火燎過,他不自在地用袖袍遮擋裸露的部分,連呼吸也變得低沉。
小雨子識趣地将換洗的水盆端了出去,屋中隻剩二人,春序好似抓住了他的小把柄一般,眼角眉梢都露出得意之色,雙手撐在床邊,以一種很自然的姿勢,将二人的距離拉近。
“阿彥,你臉紅了。”
少女清新的氣息撲鼻,他一時失了神。
“我沒有。”他否認,将衣褲整理好後,翻身而眠,下了逐客令,“出去。”
可那傻丫頭蹲坐在床榻邊守了他一夜。
翌日醒來的蒼照端詳着她乖巧的睡顔,宛如堅冰般的心被什麼東西漸漸融化了。
若是能永遠停留在這裡,未嘗不是件壞事。
當臉上傳來溫熱的觸感,小姑娘羽睫顫動掀起,露出清澈靈動的瞳仁,她睡顔朦胧,還不忘關切道:“阿彥,你的傷怎麼樣了,還疼嗎?”
說着就動手要将被褥掀開,被大手一把按住。
“沒事了,不疼。”
他的聲音低啞,攥緊她的手掌微微用力,仿佛在克制着什麼。
“阿彥,你起身,我為你更衣吧。”
少女細嫩的手指滑過腰間,熱切、魅惑,又帶着些許挑逗的意味,隔着薄薄的一層中衣,遊走在他的前胸後背。
“阿彥,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他呼吸一緊,額間的青筋分明凸起,反手掐住她的胳膊往懷裡一帶,溫香軟玉撞入懷中,他以一種禁锢般的姿勢将她困住,強勢且咄咄逼人。
他挑眉道:“春序,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阿彥,你弄疼我了…”
女子唇邊溢出嬌憨的輕哼聲,仿佛浸了劇毒的鈎子,穿透他的皮肉,将他冰封的情引了出來。
見他不答,她又扭了一下身子,刻意似的,蹭過他的腹部,待他手中力道一撤,轉身走了出去,“阿彥,今日你們幾位皇子還要去狩獵,可别誤了時辰。”
圍獵場上,無數的暗流湧動。
男子騎在馬背上,一身勁裝英姿飒爽,望着這熟悉的密林,想起了他與春序在此處的重逢,嘴角揚起笑意,可臉上卻似有愁容。
那姑娘毫無征兆地闖進了他的輪回中,拯救了他陰暗枯寂的世界,自此命運糾纏,生死不休。
思忖間,前方草叢後傳來吵鬧的聲音,一抹淡色身影失控地跌了出來,忍痛輕呼。
随即響起宜蘭那尖酸刻薄的譏笑聲,“你算什麼東西,自以為攀上了七弟,就敢與本公主叫闆,本公主一聲令下,随時都能要了你的小命。”
宜蘭身後跟着幾名貼身宮女,趾高氣昂地俯視着匍匐跪地的春序,她擡腳就要踢過去,一道淩厲的羽箭堪堪擦過她的錦鞋,箭矢盡數射入土裡。
“我看誰敢!”一聲怒喝響徹雲霄,驚起了遠處藏匿的獵物。
“放肆…”
宜蘭正要發作,扭頭望見馬背上的男子将弓箭拉滿對準自己,吓得躲在了草堆後。
“七弟,你為了這個賤婢,竟敢殺我?”
半晌無人回複,她想探出頭一看,刹時犀利的風聲從臉頰邊劃過,割斷了她避讓時飄起的一縷發絲,她定睛看向那兩支充滿殺伐之氣的箭,連形象顧不上,一溜煙跑沒影了。
春序的肩膀因害怕一直顫抖,見着他翻身下馬朝自己走來,眼裡溢出了委屈的淚花。
她這低眉順目的模樣,讓人不禁憐愛起來。
“阿彥,我怕…”春序伸手去夠他的衣擺,堪堪抓住後,嬌聲抽泣,“你一定要幫我殺了她們!”
蒼照清明的黑眸閃過恍然之色,戒備地後退兩步,低聲道:“你不是她。”
春序直起了身子,仰頭怯怯看向他,“阿彥,我就是你的春序啊,你怎麼能對我這般無情…”
蒼照居高臨下地注視着她的無助,撩開衣袍蹲下,擡手掐住她的下颌,愠怒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這幻境的把戲?”
春序的表情逐漸扭曲,看穿了他的僞裝,指尖戳中他的心口處,輕蔑道:“是嗎?可我為你抹藥,為你守夜,為你解帶更衣時,你都沒有動過心?哪怕隻有一刻,你敢承認嗎?”
他狠手甩開,口中喃喃道:“沒有,我沒有!”
“你已經控制不住你的心了,阿彥。”
“别逼我!”蒼照頭痛欲裂,他捂着額角,抗拒着她的入侵。
“這些不是幻境,是你心中所盼。”
不知從何處溢出白霧,将她的身影層層遮擋,隻有和春序一模一樣的聲音不停地遊蕩在身邊,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将他的一切束縛、捆綁,直到窒息。
“承認吧,你已經愛上我了。”
“你胡說,我怎麼會愛上神女,我怎麼可能會對你動心!”
他眼眸中閃過狠厲之色,如同着了魔一般,渾身凝結着殺氣,可惜掌心聚不起力量,否則這裡就要被夷為平地。
他失控地為自己争辯,“我堂堂妖主,不可能對神女動心,不可能!即使我選擇進入這裡,也隻是為了怨丹!等我出去恢複法力,一把火燒了虛無森林!”
……
“陛下,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