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序見到不少熟面孔，掙紮着起身想尋求他們的幫助。

“鬼呀，快跑！”有人尖着嗓子大喊。

就在他們擡步往外跑時，站在人後的寂揚大聲道：“各位冷靜！莫怕！李道長抓住了妖女，自然是已經制伏了她，各位先回來，聽李道士怎麼說。”

李道士動作迅速，不待春序靠近他們，就提溜住她後衣領，力氣大得吓人，竟然直接将她整個人提了起來懸在空中。

“大家看清楚，妖女被困，她施展不出法力，不會傷害到大家。”

李道士洪亮的嗓音給衆人吃了定心丸，也讓春序心如死灰。

她着實沒想到，百姓們臉上隻有驚魂未定和對她的厭惡嫌棄，明明之前…他們還說要感謝她來着…

下一刻，李道士帶着她飛身一躍，轉眼就來到祭台上，台面依次擺滿了動物祭祀的屍體，殘留的血迹流了一地，最中間空出來的位置，就是要放上她的屍體，再以李道士所謂的秘術，完成祭祀。

此時的她早已沒力氣反抗，縛仙靈的效果太強大，沒縛在身上一分，就吞噬着她的神力，整個人軟綿綿的任由李道士拿出繩索将她的雙手捆上，随後說道：“各位，我知道各位大都受過妖女的恩惠，那是她欺騙你們的手段，今日，我便将證據都拿出來，讓大家放心。”

他想的沒錯，寂城百姓雖相信他的話，但也有部分人心存疑慮，早就在下面吵個沒完。

曾和她交好的張大嬸和其他幾位大娘上前忍不住說了句：“李道士，我們是很想抓住妖女，可這丫頭人又善良又單純，咱們不能誤會了她啊，你要是不把話說清楚，我們可…”

李道士無比鎮定，捏着春序的下巴，逼着她擡頭露出臉蛋給百姓們看個清楚，說道：“在場很多人都見過妖女臉上曾經的傷疤，現在為何沒有了？這是其一。”

他又裝作憤恨的神情，接着道：“如若她不是妖女，她上山時怎會知曉那妖物名喚墨虎？這是其二。”

緊接着，他一把撕開春序後背的衣裳，露出一片光滑的肌膚，嗤笑道：“那天妖女上山，明明被妖物所傷，可如今你們看看，那緻命的傷如今都快好了，豈不可疑？這是其三。”

春序隻覺得後背一陣涼意，顫抖着肩膀要躲開，可又被李道士拽了回來，他揚聲道：“妖女在寂府飲下毒酒，尋常人隻要喝幾滴都能斃命的穿腸毒藥，可她卻活得好好的。這是其四！”

早就知道“内情”的人自然是從容淡定，和身旁驚恐未定的百姓們解釋着，其中便包括寂揚，他聯合了其他有名聲的村民，添油加醋地訴說着妖女的罪行，最終成功地激起了衆人的呼聲。

“好啊，我們竟然都被妖女蒙騙了！虧我還想讓兒子納她進門的…”周大娘啐了一口，要不是她腿腳不好，現在就想沖到祭台上來，打妖女一頓出氣。

“就是，怪不得古人常說妖女禍水，原來她們都以美貌來引誘無辜百姓，簡直該殺！”

春序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去，她早已看不清這些人的臉龐，隻依稀記得他們的聲音，最終，她的目光頓在張大嬸的方向。

張大嬸皺眉憎惡，她已經被李道士的話說動，想起自家丈夫被妖物咬傷的慘樣，想起村莊差點被毀的痛苦，直直走上前來，指着春序喝道：“原來是你！你…你害了我們，還有臉幫我們治病救人，簡直可恥！像你這種妖女，就該扒了皮丢下十八層地獄，被地火燒死，免得再出來害人！”

“你們真的..不信我嗎…”春序聲音嘶啞，喃喃地說着看向周圍的百姓，眼淚不間斷地落下，也得不到他們的一絲憐憫。

她恍惚，瞬間覺得自己和多年前被燒死的神女也許會有同樣的下場。

眼前閃過無數碎片的畫面，春序仿佛看見了那個無辜又悲慘的神女被人架在火場，她身下燃燒着泛着黑光的邪火，周圍是百姓無盡的痛恨唾罵，神女眼中所看見的，是她護了一輩子的凡人，親手用要命的刀了結她的性命。

百姓跪地拜天痛呼：“神女無能，就該以身祭天，用鮮血為她的子民做出犧牲。”

隔着千年萬年的熊熊烈火，春序似乎看見了那神女眼中晶瑩的淚，那不是憤怒與怨恨，而是憐憫。

神女至死都在憐憫她的衆生，憐憫他們的虛僞貪婪、愚昧無知…...

李道士嘴角得意地彎起，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地上眼神空洞的春序，稍稍彎下腰去，他實在想看清楚高高在上的神女被他拉下地獄時，臉上流露的恐懼和絕望。

這時，張大嬸想到了什麼，和其他幾人都分别低頭在地上找着東西，最後人人都撿了些石頭，有人甚至去菜攤那拿了爛菜葉子，他們一呼百應，紛紛朝她砸去。

石塊鋒利的一角劃過她的臉，一道道傷口又出現在臉上，而百姓們對妖女的憎惡不是一時半會能解的，于是衆人不斷地朝她扔東西洩憤。

春序想要躲避，可李道士眼疾手快地按照她的肩膀，逼迫她跪在地上，接受着所有人的唾罵。而她頭上挂着碎菜葉，脖子也被石子砸出了傷。

她掙紮之餘想起了一個人的身影，他冷漠卻也内斂，高傲卻又自卑，他說“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春序想見他，可又不想讓他看見現在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的自己，若是他也信了李道士的話…會不會也像台下的人一樣，用厭惡的神情看向她。

她不知自己被砸了多久，百姓覺得不解氣，怒道：“李道士，咱們趕緊…趕緊燒死這妖女吧，不能讓她再害人。”

越來越多的人附和着。

李道士深沉又痛心第搖搖頭道：“不可，凡火燒不死妖女。”

他眼珠一轉，正色道：“我李家祖傳的秘籍上說了，若想殺死妖，就要先放幹她的血，再将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來，擺在祭台上請求祖宗神靈賜福，徹底消除妖的怨氣。”

他說的這法子吓人，底下的百姓雖驚恐，但都鼓起勇氣道：“好，李道士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隻要能殺了妖女，我們怎樣都配合！”

春序在耳邊的吵鬧聲中聽到李道士的話，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扭動着身子擺脫他的束縛，強撐着站起身來急道：“你們都被他騙了，他說的根本不是什麼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