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宮中飄起了飛雪。
青石闆路有些潮濕,春序跟在蕭廷彥身後,自顧自地踩着水坑玩,她對宮中的宴會充滿期待。
她陪着阿彥在凝玉院的這些日子安穩平和,雖說阿彥也快到十八歲了,可近些天來,他身上沒有任何死亡的預兆。
她把功勞歸于自己,說不定正是由于她的神女氣息幫凝玉院趕走了閻羅的關照。
這次也是她死皮賴臉求着蕭廷彥跟來的,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就連小雨子都留在院内發呆。
想到這,春序踩水的樂趣又升了一級。
“嘩啦”一聲,地面的雨水濺起,沾濕了走在前方的蕭廷彥的披風下擺。隻不過這件披風本就是深色,暈開了水漬也不顯眼。
蕭廷彥停下腳步,扭頭用眼神質問。
春序不好意思地戳了戳他,笑道:“不影響殿下您的美貌,不影響…”
雖說蕭廷彥沒放下殺她的心思,可這些日子也沒刻意為難她,春序這才得寸進尺。
今日赴宴,他挑了件稍微能看過眼的衣裳,一襲深藍色緞面錦袍,腰間有銀線纏出的紋樣,隻是在這雪夜瞧着還是有些清涼,所以春序擅自幫他套了件披風。
眼看他的肩上落了雪,春序想都沒想就幫他拂了幾下,可在觸碰到他肩頭時,蕭廷彥像是嫌棄般迅速躲開,淩厲的目光透過眼前的飄雪和春序的視線相撞,一時氣氛有些尴尬。
“你這表情,好像把我當成了登徒子。”
蕭廷彥被這話一嗆,可視線未移走半分,靜靜地站在原地細瞅着她的眉眼。
他曾說過三個月後會殺了她,直至現在,面對春序的無禮,他依舊有這樣的想法。
隻不過在想法中莫名其妙多了些對她的好奇。
他沒說什麼,繼續往奉天殿走去。
奉天殿是宮中的宴席所設場所,前方的路邊站着兩排候命的宮婢,殿外屋檐處難得挂了民間的紅燈籠,這也是元甯帝聽聞紅燈籠能夠招來祥瑞,特意為皇後的病體祈福用的。
這樣的場合蕭廷彥根本不會被重視,可他也不能遲到讓人诟病。
春序覺得新奇,随着他走到最邊上的矮桌處,小聲道:“蠻有意思的。”
蕭廷彥并不認同,他在這種場合永遠都會被忽視。
思來想去,他還是對春序不放心,吩咐道:“守着規矩,别亂看。”
春序就像沒聽見般,探着腦袋朝殿門處看去,再進門的正是黎妃和二公主宜蘭。
黎妃的臉色比先前憔悴了不少,可今晚多了一些欣喜,和二公主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宜蘭惴惴不安,她這兩月都被關在府中思過,若不是除夕夜宴,她還不知要等到何時,心裡雖然有氣,可耐不住黎妃的苦苦哀求,也隻能聽母妃的話,行事低調些。
她收斂起張揚的性子,就連穿着都從原先豔麗的花色變成了素淨的青綠,外層耦合色的夾襖襯得她臉色紅潤,褪去那一層脂粉,倒讓人看出了幾分娴靜。
不久,元甯帝才緩緩進殿,威嚴的帝王臉上也浮現笑容,正和走在他身後的蕭廷賀說着話,他爽朗的笑聲有些嘶啞,可任誰也能看出他對老五的喜愛。
徐貴嫔也在身後搭腔,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的腳步竟越過了走在元甯帝另一側的鄧皇後。
鄧皇後臉色就沒晴過,她咳嗽了幾聲才将帝王的關心轉移到自己身上。
元甯帝扭頭說道:“皇後的身體還需好好調理,朕會命人多給皇後送些補藥。”
“多謝陛下關懷。”
走在其身後的皓華也補充道:“父皇,此次除夕夜宴,母後可花了不少心思呢。”
元甯帝點了點頭,“皇後的心意,朕明白。”
殿内衆人起身行禮,元甯帝笑着喚道:“平身,今日是家宴,朕也請來了貴客。”
衆人落座後,鄧皇後便開口道:“是啊,定北王一舉殲滅敵軍,保我東幽疆土,這都是因為陛下福澤深厚啊。臣妾先敬陛下一杯,恭喜陛下了。”
“好。”元甯帝很少笑得開懷。
談話間,殿外的内侍便傳話道:“定北王觐見。”
擡頭看去,衆人都被薛戎那铮铮硬漢的風姿折服,他身形壯碩,皮膚黝黑,褪去铠甲後身穿着薄襖,也擋不住那高昂的氣勢。
“臣,參見陛下,參見皇後娘娘。”他說着,又行了跪拜禮。
“愛卿免禮。”元甯帝擡手道,“愛卿這一路辛苦了,賜座。”
“多謝陛下,能為陛下盡忠是臣之幸。”
薛戎雖是武将,可面對帝王時始終保持着謙遜之色,和元甯帝交談間,不談自己在邊地有多辛苦,隻說皇恩浩蕩,這一番談話下來,元甯帝緊鎖的眉間舒展,多飲了幾杯酒。
推杯換盞間,殿内的氣氛融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