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廷彥扯了扯嘴角,丢下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無妨,你未必能活過一個月。”
屋内的殺氣頓顯,彌漫至每個角落。
春序又想起刀鋒劃過肌膚的冰涼感,捂着還隐隐作痛的脖子,暗自安慰道:不怕不怕,阿彥不過是…嘴硬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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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子最近右眼皮總跳個不停。
他覺得問題出在春序身上。
這丫頭自從來了凝玉院,幾乎沒有一事不上心。看着柔柔弱弱的,實際上能說會道,竟然從一毛不拔的内務府搶來了一床厚被褥和冬日所需的炭火。
日頭漸短,她為了屋内能多照進來些陽光,趁着蕭廷彥不在,擅自取來斧頭将原本用木條封死的窗戶全砸了,整間屋子亮堂了不少。
這可吓得小雨子手忙腳亂地要阻攔她,“主子最不喜光亮,你這樣…他回來要生氣的!”
春序害怕蕭廷彥壓低眉眼的狠厲模樣,可想想他整日睡在這樣陰涼的屋裡,要是寒氣入體早逝,也不是沒可能。
她直接忽略還在扯着嗓子喊的小雨子,又跑去溫了壺茶,替換了原本盞中的涼茶。
小雨子見她這般放肆,又不敢對她動手,隻能在旁幹着急,“姑奶奶,你就别費心了..”
春序不聽勸,他隻能跑去院外張望,主子今日好像是去給聖上請安,這都快午時了還不回來。
他等了許久,身上的夾襖本就偏薄,在台階上凍得瑟瑟發抖,沒等來主子,等到了傳膳的小太監。
上次宮中下毒事件傳開後,司膳房就換了位穩妥的小太監小德子來送餐食。
小雨子也沒想太多,接過來餐盒打開時臉色變得憂愁許多,斟酌着語氣問道:“德公公,這幾日的飯菜怎比之前少了?沒有葷腥不說,這碗米飯還不到半碗,還有這菜葉子都發黃了,怎麼能給主子吃這些…”
小德子也不是難纏的人,他湊近小聲道:“這飯菜的多少,也不是我定的,聽說是鄭掌事前幾日來司膳房鬧了,非說給七殿下的餐食要好好查驗,可查了一番後,又莫名其妙撤了兩道菜,說什麼,要是菜多了驗毒時漏了哪道…”
“鄭公公欺人太甚…”
小雨子聽着這借口都覺得可笑,這宮中竟是他鄭忠的天下了。
春序在屋内聽到動靜急忙跑出來,看着白淨的餐盤上幾根沾了油腥的炒白菜,頓時火就冒上了頭,“什麼意思,我們殿下可是皇子,怎麼能這樣呢?”
宮裡人見風使舵也不稀奇,可鄭忠竟然騎到皇子頭上來了。
她本就擔心這世阿彥的身體,若是天天靠幾根白菜果腹,身體怎麼能好?
小德子走後不久,蕭廷彥的身影才出現在走廊盡頭。
一抹濃重的黑色浸染了高牆的寒意,他踏着腳下的青石闆路,仰頭望向這兩側的深宮囚籠時,竟也有了片刻的失神。
下一秒這重重薄霧般的枷鎖就被一道明媚的呼喚聲擊散。
“殿下!”
宮女的服侍都是偏素色且沒有任何配飾,可院門前那跳脫的色彩卻沖擊着他緊繃的神經,蕭廷彥暗淡的目光被動地揚起了暖意。
可這種感覺在那時的他看來,是類似毒藥一般害人的毒物。
他依舊疏離地站在她前方幾步,春序就當不在意這些,走過去踮起腳将手中的披風蓋在他身上,還說道:“天氣轉涼,殿下要多注意保暖。”
蕭廷彥不太習慣被人這般照顧,就連小雨子侍奉他,也是隔有一定的距離,而且他不喜歡燥熱的身子再覆上沉重的布料,便直接脫下拎着披風的一角扔回給了她,可力度沒掌握好,披風撞在了她的頭上。
春序将頭從披風中探出來後,鬓角的發絲淩亂,茫然地看着他,“你很熱嗎?”
小雨子将她擠到一邊,插在兩人之中,不讓她再次靠近。
“你能不能有點眼力見兒,殿下若有吩咐,他會說的,不需要你自作聰明。”
春序也有一肚子理由,不甘示弱地争辯起來。
蕭廷彥沒理他們,進了屋後看見桌上那幾盤熱菜,擺盤精緻有魚有肉,就連平日裡摳搜的白米飯也給了滿滿一盆,窗邊半開,陽光灑在菜肴熏起的騰騰熱氣上,彌漫着誘人的香氣。
他扭頭朝窗邊看去,一時間沒能接受這正午刺眼的日光,将門外候着的小雨子喚了進來,低聲道:“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