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為什麼還是如此地悲傷呢?
“對不起我沒在你身邊。”文森特的眼神中飽含了很多情緒,心疼,愧疚,他低頭撫摸着卡洛斯的頭發,像小時候經常做的那樣,但是眼底卻緩緩浮上幾絲寂寞的情緒。
卡洛斯沒說話,隻感覺眼眶很酸很澀,緩慢轉動眼球時,他瞥到了站在門口的女孩的身影。
芙洛琳不知道在那兒站了多久,目光接觸的一刹,她的唇角勉強地挑出一個不明顯的弧度,算是打招呼。
文森特識趣地帶着醫護離開了房間,并帶上門,很快,空間裡隻剩下了兩人的呼吸聲。
“他們前幾天打掃了基地,閃電被接過來正在做檢查,然後...他們還找到了些東西。”芙洛琳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掉漆的魔方,卡洛斯一眼就認出來是雷斯總是随身攜帶的那一個。
卡洛斯沒接,隻是輕聲說:“你早就知道,對不對?”出發前反常舉動,還有雷斯最後如釋重負的堅決,這些線索簡單一串,殘酷的真相便浮出水面。
芙洛琳咬緊了唇,伸出的手微微顫抖,淚水很快模糊了她的視線。沒等她說出些什麼,卡洛斯伸手接住了魔方,溫柔且殘酷地越過了這個話題。
最普通的三階魔方,方塊上的掉漆和磨損彰示着主人的把玩頻率,六面完完整整的顔色,很少有人會把魔方這類玩具以這種形态保存。
鬼使神差地,卡洛斯輕輕轉動起它的方塊。他的手指僵住了,目光下那塊掉漆的紅色方塊微微翹起,露出底下折疊整齊的紙角。
他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像是被人掐住了氣管。他的手指開始發抖,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他終于将魔方的暗格擰開看到了那張疊的平整的紙條。
他抖着手将紙條展開——
“親愛的卡洛斯,當你看到這封信,命運大概已經履行了它的職責。
你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你善良、慷慨、富有同理心,正是因為太了解你,所以我不得不向你隐瞞,對不起,别責怪芙洛琳,這是我的選擇。
我不懼怕死亡,但我害怕你自責,你這個人真的很喜歡把所有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所以自私點,我們要救出那些孩子,讓他們找回自己的人生。而你也要回到軌迹上,回到霍金斯,那兒有你的家人和朋友,你的未來一片光明,我不希望你被這些絆住腳步。哪怕還有選擇的機會,我依舊會這樣做的。
抱歉我食言了,我真的很想見見你生活的地方,加利福尼亞的海灘,霍金斯的花草和陽光。可能沒辦法實現了,但我們經曆的這段日子,也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幸福時光。
我媽媽曾說,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所以,繼續向前走吧,别回頭,帶着我的那一份走向更寬闊的世界。
照顧好自己,也拜托你照顧好閃電,他是個可憐的孩子。
愛你的
雷斯”
卡洛斯的手指死死攥着信紙,紙張在他掌心發出細微的脆響,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捏碎。他的視線模糊了,淚水不受控制地砸在雷斯歪歪扭扭的字迹上,暈開一片片水痕。在壓抑的抽泣聲中,他彎下腰,信紙緊緊貼在胸口,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到少年的體溫。
出院前,芙洛琳将随身攜帶的護身符交給了卡洛斯,在歐文斯的幫助下,成功聯系到了曾經收養她的家庭。如果一切順利,她也将在新的土地上開啟新的生活。
“多聯系。”芙洛琳擁抱了卡洛斯,目光中始終含着些擔憂。
卡洛斯微微一笑:“你也保重。”
伊恩目送着芙洛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他聽見卡洛斯問:“那你呢?有什麼打算?”
“這邊的事情處理結束之前,你哥哥拜托我照顧你。”伊恩總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很難看從他的臉上捕捉出有效信息,“他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
意料之中的事情,是文森的作風。卡洛斯并不驚訝,或者說他更加清楚自己的情況,近月來做過的無數次檢查都指向了十分确定的結果——躁郁。
有時他整夜不眠,在病房來回踱步。有時又像洩了氣的氣球,隻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闆。忽上忽下的情緒用藥物控制住,心理的創傷卻像個豁然大口,隻能靠自己緩慢填補。
約定的日子很快到來,文森特将整理好的藥物塞進伊恩手裡,鏡片後的眼睛布滿血絲:“拜托你了。”
伊恩點點頭,指節不自覺地摩挲着背包的邊緣。他的視線越過文森特,落在走廊長椅上的卡洛斯身上——他正輕輕撫摸着膝頭的正小憩着的狸花貓,眼睛低垂着,看不到情緒。
“他會好起來的。”伊恩說,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歡迎回到Hawkins。
公路上的歡迎标識矗立在那兒,緊接着兩旁的樹林消失,車輛很快駛入了霍金斯市内。卡洛斯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恍惚間覺得過去幾個月的經曆像場漫長的噩夢。隻有口袋裡那張帶着折痕的信紙,和偶爾在夢中出現的藍色閃光提醒着他,有些失去的東西永遠無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