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君家推翻了北冥的暴政,亂局平息,天下初定,陸極來到妹妹憧憬的王城,如同一副行屍走肉走在街上,大雨滂沱,任憑打濕素衣,看似這場雨要洗淨舊朝的污穢陰霾,新朝新氣象,風雨過後,将是萬裡澄明。
陸極曾經選擇再相信這個世界一次,或許結果會有所不同,他能得到公平的對待,可是他錯了,天下烏鴉一般黑。
陸極進入軍營,從一個小小的士卒做起,奮勇殺敵,刀山血海從未退縮,幾經九死一生,他手底下的兄弟都佩服他、臣服他,因為他的功名利祿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他身上的傷就是最好的印證。
陸媱在一場戰役中失蹤,破城之後,陸極得知妹妹被糧草斷絕的敵軍俘虜,被當做食物死無全屍,隻找回零碎的屍骨,他失去了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一念間發了瘋,屠盡了城裡的敵軍。
此戰大捷,陸極本該擢升為統帥副将,戎氏趁他深陷悲傷搶去了軍功,誣陷陸極心術不正,貪功冒進,使兵馬損失慘重,又為一己之私,屠城洩憤,傷及無辜百姓,使南穹軍隊的聲譽受損,罪當處死。
自君家為民起兵,戎氏便追随褚氏在戰場上厮殺,一路血戰,為忠義赴死,深得褚氏信任,一個家族裡的人也良莠不齊,有些後輩在名利的泥淖中爛了心腸。
陸極隻認下屠城一罪,但他并未傷害百姓,他若是真的貪功,不管不顧地攻城,他的妹妹也不會慘死。
雖然褚戎兩氏為出生入死的至交,但褚氏仍給了陸極自辯的機會,陸極叫來部下的兄弟為其證明,這些人卻緘默不語,無一人出面替他說話,都慚愧地低着頭。
陸極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失望透頂,縱使多年的共處、過命的情義,也敵不過功名利祿,戎氏早已收買了他們,許下了他們這輩子都搏不出的一切,他們也經曆了一次次的不公,一次次地反抗、碰壁,撞得頭破血流,徹底妥協于殘陋的世道。
陸極的内心早已被悲傷和恨意填滿,他突然苦笑起來,笑得痛不欲生,不顧後果地對戎氏大打出手,被士兵們攔了下來。
褚氏念及他的才能和功勞,不忍殺他,打了三百軍棍,褫去他的官位,貶為庶民,逐出軍營。
大雪紛飛,世界晦暗,陸極似孤魂野鬼,無處可歸,他帶着一身傷,走在雪地裡,鮮血把衣澤染紅,寒冷刺骨。
白茫茫的路,陸極望不到希望,最後他無力地跪倒下去,用雙手抓進雪裡,在風雪中向前爬行。
陸極回到故鄉,這麼多年了,物是人非,當年的小村落早已在戰争中被夷為平地,不複存在,如今靜谧安甯的村落依然開滿了梨花,但再無故人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