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嶼從懷口掏出乾坤鏡,握在手裡遲疑不決,他擡起眼睑,神色凝重:“窺看别人的過去,有違天道,乾坤鏡是神物,使用者會遭到反噬,危及性命的。”
褚洄面露輕松:“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世界的規則制約不了我,我不會有事的。”
君嶼半信半疑,但還是把鏡子交給了她,君嶼說:“乾坤鏡被設了禁制,隻有用術法将禁制解除,乾坤鏡才能啟用,此術法繁瑣複雜,我們怕是解不了。”
褚洄雙指合攏,放在乾坤鏡上輕輕掃過,“我解得……”她立即雙手結印,君嶼見她的手勢複雜,術法鋪展開來,乾坤鏡閃現光華,褚洄和君嶼的腦海裡浮現起時殷的過去。
殘破漆黑的茅屋,充滿震耳欲聾的鼾聲,汗臭味熏天,深夜陸極下了工回來,在牆角燃起一點燭火,他的身上很髒,灰頭土臉,草鞋和褲腿全是泥。
陸極展開妹妹陸媱寄給他的信:“哥哥,今年咱家大豐收,能賣個好價錢,爹說過冬的錢不用愁了,娘給你做了幾件冬衣,我寄到北冥王城了,不知道你收到了沒有……你一人在外不易,務必先保重身體,不要給自己太重的負擔,家裡一切都好。哥哥一身才華,定能大展宏圖,實現抱負,把我們一家人接到身邊過好日子的。”
家裡的人都以為他在王城做官吏,為老百姓做事情,現實他隻是工地上一名最低等的勞工,每天幹着又髒又累的活,賺的工錢在這個吃人的王城隻能勉強生存。
這裡的規則由身在高位的權貴掌控,即使天賦異禀、才華橫溢,無門無路也注定無處施展,不願做搖尾乞憐的走狗、随波逐流的浮萍,就隻能做任人碾壓的蝼蟻。
畫面轉瞬流逝,陸極步履匆匆地趕回家,推開家門時,一個趔趄跌了進去,他紅着眼撲跪到床前,陸母看到兒子最後一面,眼淚盈眶,嘴裡有好多話要囑托,但她已經發不出聲音,遺憾咽了氣,陸極抱起母親放聲痛哭,決堤的淚水淌過臉頰。
一個月前,陸父在集市上剛收完攤,富家纨绔當街縱馬疾馳,陸父被撞飛身亡,陸母斂了屍,到官府狀告,讨要公道,卻被官差以刁民驅趕出去。
推搡間陸母摔下台階,傷了脊椎,一病不起,花掉了大半積蓄,陸媱寄信給哥哥,陸極收到信後,抛下一切偷跑回來。
兄妹二人把父母葬在無人打擾的山間,陸極準備帶着妹妹到王城申冤,這裡官商勾結,根本還不了他們公道。
半路上,兄妹遇到越來越多的流民,一夕之間,天下動蕩,北冥陷入戰亂,屍骸如山,血染大地,兄妹二人險些喪命于紛飛的戰火之中。
天光破曉,刺開天邊的一塊陰霾,陸極從泛濫的疼痛中醒了過來,仰頭看到被連綿戰火燒紅的天空,原來血色人間是這個樣子,他從屍堆裡翻出奄奄一息的陸媱,受盡苦難的兄妹依偎在一起,要活着,這是他們對彼此的承諾,碩大的淚珠從眼眶掉落,打濕了妹妹稚嫩的臉龐。
陸極背起妹妹,走過戰場上的屍山血海,走過的每一步都很沉重,最後一縷夕陽落下時,他支撐不住倒了下去,被一個農戶所救,農戶念着兄妹倆可憐,便收留了他們在家裡養傷。
這裡地處偏僻,算是亂世的一方淨土,陸極想着不能白吃白住,把身上唯一值錢的物件給了老伯,是雙親在他去北冥王城時為他求的平安扣。
一日晚飯後,陸極展開心扉,給老伯講了他和妹妹的遭遇,老伯發自肺腑道:“如今四面楚歌,君家的軍隊勢如破竹,北冥的統治要到頭了,王城裡的人自身都難保,誰會理睬你們,為雙親陳情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陸極一夜未眠,下定決心:“既然如此,他就去從軍,建功立業,推翻北冥的暴政,就當為雙親報仇雪恨了,還能習得一身武藝,更好地保護妹妹,至此再無人敢欺辱我們。”
戰争無情,刀劍無眼,他不想妹妹涉險,便把陸媱留在農戶家,委托老伯照顧她。
陸極趁着夜色離去,可沒走多遠,陸媱就追了上來,對陸極說:“我是你的妹妹,哥哥的心思我豈能不知,你休想撇下我,我們兄妹要生死相随,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