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絮恢複清醒,用僅有的力氣推開褚洄,又極其吃力地曲身坐起來,他連咳幾聲,咳出一絲血,給他慘白的唇添了一分顔色。
鐘離絮語氣兇狠:“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喂你吃了藥。”褚洄拿出藥瓶遞給他,“這藥可以排清你體内的淤血,治療内傷極其有效。”
鐘離絮将她手中的藥瓶打落,“誰要你的施舍!”
白色瓷瓶的塞口松落,裡面的些許藥丸灑了出來,褚洄并沒有因為他暴躁的舉動生氣,她見識過這家夥脾氣更壞的時候。
“你一定好奇我是怎麼知道你真實身份的,我跟你講一講我們的初見吧……”褚洄放慢了語速:“那日我莫名來到這個世界,在戰場上遇見了你,也是朝你射出一箭,你卻在彈指間化解了,我拼了命地逃跑,還是被你抓了回去。我每天都很忐忑,害怕你會殺了我,但是你沒有,最後你放我離開,并對我說我該是自由的……”
鐘離絮摸不着頭腦地注視着她。
“鐘離絮……”褚洄輕輕喚他,又道:“這一切都是魔主之過,鐘離氏是無辜的,星雲閣也是,他們不過是盡到占天蔔象的職責,你們不該對星雲使下殺手。”
“看來你什麼都知道……”鐘離絮扯了下嘴角:“那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褚洄發自内心說:“你該好好活着……”
“可你們會讓我活下去嗎?”鐘離絮的眉目間露出一絲期望。
“我向你承諾,隻要你答應我兩件事,給我妖毒的解藥,還有……”褚洄頓住,半晌未言,鐘離絮已然猜到,沙啞的聲音有些哽咽:“将我永生永世地困在這裡嗎?”他覺得可悲又可笑:“這樣的生毫無意義,還不如直接殺了我痛快!”
鐘離絮抓起褚洄的手,直指自己的胸口,肌膚凸起分明的青筋,“來,殺了我!”
褚洄一驚,鐘離絮的眼眶早已紅透,“隻要掏出我的心,給戎辛吃下去,就可以解他的妖毒了。”
褚洄陡然無措:“你說什麼?”她不知鐘離絮所言真假,是否故意說這些剜心的話,試探她如何抉擇。
褚洄猛然撤回手,問他:“你舍得你的阿姐嗎?”
鐘離絮淡漠道:“死亡何嘗不是一種團聚……”剛剛用力過度,他低喘着:“我們苟延殘喘地活着,無非是想了結恩怨罷了!”
褚洄心說:“了結恩怨,不惜勾結北冥,害死忠良,打破雷淵封印,釋放萬千妖魔返世,造成百世災難。”她氣憤地站起來,轉身邁出幾步,背向鐘離絮道:“你若成了魔,會攪得南穹天翻地覆,為了世間的安甯,我必須阻止你,若真到了舍一保一的時候,我定會殺了你!”
褚洄離開了一會兒,鐘離絮拖着虛弱的身體,艱難地将藥丸撿回瓷瓶,眼裡的情感是那樣複雜,盯了藥瓶很久很久……
戎辛生命垂危,醫官說恐挺不過三天,所有人都慌成一團。
褚洄在閱覽群書時,曾看到引命術能以命換命,便到星雲閣找時殷相助,因為隻有他會使用此術,時殷并不同意她這麼做。
褚洄說:“我的神力可以更長時間地壓制妖毒,這樣尋得解藥的時間就會更寬裕……”
“更長時間是多長,若到時仍沒有尋得解藥,你該怎麼辦!我該如何跟君嶼交代,戎辛已經因為蘭雪的死夠自責了,你是想讓他一輩子都活在愧疚當中嗎?”時殷聲色凝重:“玄武營不能沒有主帥,南穹不能沒有水月使,我們也不能沒有你!”
“阿殷,言重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褚洄對他一副笑臉,讓他不要那麼沉重。
相持過後,時殷還是答應了,戎辛的生命危在旦夕,為今确實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救他。
褚洄請他務必隐瞞衆人,時殷卻說:“我隻是暫時替你保密,具體保密到什麼時候,我說了算!”
褚洄莞爾:“好!”
經過幾個時辰,褚洄消耗了大半神力,才将妖毒引到自己身上,時殷為她護法,過程還算順利。
術法剛剛結束,褚洄還來不及克制,一口血就噴了出來,大腦轉瞬遁入黑暗,身體向後傾倒,被時殷從背面抱住。
時殷悄悄将她帶回星雲閣,以靈力壓制住妖毒,并遣人告知君嶼,戎辛的妖毒已解。
雲間又落起了雨,青檐上風聲潇潇,屋内燭明,藥香萦萦,時殷坐在榻邊,給褚洄蓋緊被子。
時殷思緒淩亂:“師姐,這麼做真的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