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妖刺從兩人之間以十分迅猛的速度飛來,針尖将周圍的高草都毫不留情地戳出無數的小洞。小洞的邊緣瞬時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将葉片腐蝕,閃出幾點火光,在四周發光的植物當中,有一種不合群的凄美。
很快,空氣中瞬間彌漫出一股刺鼻的氣味,帶起幾絲黑煙。
祁山烏被這個味道熏得後退幾步,匆忙把眼鏡帶上,猛地一看,黑煙裡居然爬着無數隻蠕蟲……
黑黢黢的,每一隻都長的短小肥胖。
“這是煙骨蟲,駕煙而生。”紀南陽不知道什麼時候掃清了障礙,跑到她的旁邊,“注意屏住呼吸,不要把煙吸進去了。它們就是這樣進入其他大妖的鼻子内,順着管道一路下爬,從内部開始腐蝕,進而殺死對手的。”
祁山烏被他帶着緩緩後退,腳下的高草被踩出細細簌簌的聲音。
周圍開始時不時傳來幾聲妖獸的嚎叫,聽起來像是泣血,又像是暗處磨刀發出的尖銳暴鳴,和剛才上岸時待着的地方像是兩個世界。
四處彌漫着詭異的氣息。
祁山烏謹慎地望着周圍,盯着傳出妖刺的位置。
這會兒他們在明,敵方在暗,哪裡都有可能是對面的埋伏地。
突然間,那道熟悉的腥風再次出現,祁山烏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朝一旁避開,随後迅速跟上紀南陽的步子,朝那個暗處跑過去。
所有植物不約而同地跟着他們的身影轉動。
“應該是這裡吧?”
祁山烏看着周圍已經變換的場景,其實跟他倆剛剛待的地方,沒有什麼兩樣,甚至于好像就是一模一樣。
“一樣的地方?”
不對勁。
紀南陽打開外野專用的通訊設備,裡面實時記載着他的行動路徑。
此時上方明顯劃出了一條紅色的線路,正是他倆剛剛走過來的方向。
“會不會……,”祁山烏蹙着眉審視着周圍的布置,“是因為這些會發光的植物?”
“什麼?”紀南陽順着她的視線同步探究。
有一說一,以前紀南陽出入外野主要是靠夾縫和祁邢,頂多再來個魅魇之流,幾乎都是有目的性地去找東西。
而且,就算沒有目的,對于這種發光植物,紀南陽其實也是第一次見。
完全不知道它們的規律。
“就是,我們現在站着的地方是那些妖刺發出的地方沒錯,但是随着我們走過來,這些發光的植物随着我們的動作轉動,把現在這個地方又模拟成了剛剛的那個位置。”祁山烏挪動腳步,将兩人的距離拉近,“就類似于,你永遠見不到月球背面,一個道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個東西永遠都在前面的那一處是麼?”
紀南陽再次打開通訊設備,設備上面隻能檢測到方圓1公裡的景象。
而就在這個1公裡之内,他們隻需要再往前走700米的樣子,就能墜入一個黑洞。無論哪個方向。
此時的他倆就像是在一塊即将消融的浮冰上,周圍已經和大冰層斷了節,獨自飄浮在中間。
“引誘?”
“什麼?”祁山烏朝他的設備看去,理解了他的意思,“如果是這樣,那我倆分開呢?”
“不能分開。”不知道觸及了他的哪根神經,紀南陽趕緊回話。
“不分開,難不成咱倆要一起跳黑洞?”祁山烏眉頭緊蹙,看着設備上他倆的可活動空間正在以一個勻速收縮,“你不是經常出沒外野麼,這種情況你居然沒有碰到過?”
“這些植物不會對我發光。”紀南陽把設備關掉,抓起祁山烏的手。
“幹什麼?”祁山烏看着他的動作。
隻見紀南陽牽過她的手,手指微微動了動。
“不怕吧?”
“什麼?”
一直纏繞在他手上當作配飾挂件的黃色鱗樹蝰吐了吐蛇信子,随後慢慢爬起來,将兩人牽着的地方當作橋梁,緩緩爬上祁山烏的手。
“你……?”
小蛇很乖順,在祁山烏的手上找了個還舒服的位置,便安靜地趴下來,尾巴尖輕輕地勾着她的小指。
“分開也不是不行。”紀南陽見她和小蛇适應得都很好,放下手來,再從自己的腰間取下一把特質槍遞過去,“這兩個你得拿好。”
“小蛇可以幫助我找到你的位置,這把特質槍沒有彈藥限制,八區以下的妖獸都可以用它抵擋一會兒,更别說這裡隻是個五區,還是模拟出來的五區。”
“那你呢?”祁山烏拿着這把尚存一絲溫度的槍,從上面的痕迹和保養程度來看,可以看出,它的主人應該很重視它,“你把這個給我了,那你怎麼辦?”
“我還有一隻。”紀南陽眯起眼再度打量周圍,總感覺黑暗處藏着幾隻不小的妖怪,“分開也挺好的,我可以再驗證一下,到底是這些植物不對我發光,還是運氣不錯讓我又開了一片新的地圖。”
祁山烏點了點頭,将東西收起來,慢慢擡腳朝着前面走去。
不出所料,這些發光的植物仍是跟随着她的動作,齊齊轉動,像是确保祁山烏能夠一直站在光亮的場所内……
“這是在監視我?”祁山烏小聲嘀咕。
覺得差不多了,祁山烏回頭,所有發光的植物,無一例外,全部朝向她。
祁山烏隻能遠遠地看見不遠處站着一個人影。
“小心身後!”
紀南陽聽不到祁山烏的聲音,但從她的嘴型來看,紀南陽大概意識到了自己的背後有什麼東西在緩緩靠近。
他不着痕迹地偏了偏頭,一股腥風率先襲來。
紀南陽閃身躲過,迅速回身,和來妖打了個照面。
與此同時,祁山烏的視角裡,隻堪堪見到一團黑色的東西把人影吞噬掉,随後場面歸于死寂。
她不知道紀南陽現在的狀況怎麼樣,隻是看着手上的兩樣東西,感覺不是很好,有點兒焦躁。
手上的小蛇明顯感受到了祁山烏的情緒,它擡起自己的小腦袋朝紀南陽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後若無其事一般攤回去,纏在小指上的尾巴稍微緊了緊,後又操縱着尾巴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指,以作安撫,表示紀南陽沒事兒。
祁山烏低頭看了它一眼,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便将注意力收回,全身心地放在自己的這一個牢籠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這些植物在她的面前,姿态越來越高傲?
祁山烏小心轉着圈,透過眼鏡仔細查看它們的動靜。
猛地一下,那些妖刺再次出現,對準祁山烏的面門,狠狠刺過來。
祁山烏迅速作出反應,閃身躲避的同時,嘗試凝出自己的妖能,試圖跟對面硬碰硬。
然而下一秒,不論祁山烏怎麼用力,那副金色的妖身像是一息之間離了體一般,怎麼都召喚不出來。
“怎麼回事兒?”
祁山烏相繼又用了不同的方法嘗試,妖刺一輪接着一輪刺過來,祁山烏還是沒有把自己的妖形調出來。
眼看着這些妖刺越來越放肆,像是被關了很久的妖怪有朝一日重得自由一樣,開始從四面八方瘋狂湧入,整個場面甚至沒有祁山烏可以生存的位置。
不知道有沒有用。隻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不然她不僅要在這裡被戳成馬蜂窩,還得面臨被煙骨蟲腐蝕的風險。
祁山烏一個回避之後,迅速拿出紀南陽給她的特質槍,朝着那些黑煙以及黑暗的空隙發射。
空氣彈在時不時傳來野獸嚎叫的野地上砰砰砰,幾聲之後,黑煙盡數熄滅,眼鏡裡看到的蠕蟲像是被燒焦了一樣,劈裡啪啦地成批掉落。妖刺在這個時候也失去了蹤迹。
除此之外,這些高草開始變換形态。
普通人的眼裡,它們就好像是被風吹了兩下而已。
然而,祁山烏的眼前,成片長着人類樣貌,被扭曲成鬼魅的半透明霧狀妖怪,披着草皮,發出一聲聲近乎撕裂的尖叫。
“呃啊——!”
祁山烏看着眼前的景象,怪物們就像是被抽出來的魂魄,一個比一個畸形。
她有點兒心煩地蹙了蹙眉,咬了下唇,随後擡手,将槍口繼續對準這些東西。
砰、砰、砰——
又是幾發子彈飛出,高草直接被崩成碎渣,裡面的幽魂,像是被什麼東西扯住,直直地往地下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