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劇結束,一朵血紅玫瑰綻放天際,以作收尾。
與之相反,夾縫外的世界此刻正在淅淅瀝瀝地下着細密的雨。雨水拍打在草地上,濺到京郊西北的私人墓園當中,當了回清掃工,将黑色的墓碑清洗成一面時光之鏡。
鏡中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然而,雨水繼續洗刷着,一層層從上傾瀉下來,為鏡子塗上一層厚厚的油漆。待油漆幹掉,妻子被封存進相框,碑上倒映出來的一對佳人,隻剩下了一個身穿黑色中式西裝的七旬老人。
老人的身子闆仍舊硬朗,他懷裡抱着一束火紅的玫瑰,旁邊一位保镖給他撐着雨傘,靜靜地站在墓園當中。他垂首看着那張仍然維持在三十多歲的面容,而後慢慢地蹲下身來,布滿皺紋的手摩挲上墓碑,借由這個天時,再給妻子擦一下臉。
“你愛幹淨,這雨下的,你在那邊怕是也喜歡的不得了咯。我再給你擦得幹幹淨淨的,昂。”老人輕聲開口,随後再将手裡的玫瑰,小心翼翼地放上去,就擺在照片旁邊。
“好看。”
老人的嘴角牽起一個柔和的笑容,同照片對視了一會兒之後,再緩緩撐着膝蓋,被保镖攙扶着起身。
“老爺子,秦子瑤會在今天晚上被落下家族送回去,您要過去打點兒招呼嗎?”
老人擡手拂了一下,表情恢複成平日裡的模樣,開口回應:“不用了,那孩子這次經曆完異常的試驗程度居然還能活下來,就已經是不需要我再多出面說些什麼了。雨勢漸漸大了,先回去吧,這還隻是第一步,不着急。”
“是。”
如他所說,天色漸晚,墨藍色的天空中,雨越下越大,嘩啦啦地砸在建築之上,濺起朵朵水花。水花在空中肆意綻放,不一會兒就迷了各方飛車的眼,唯有隐藏在水霧之中的霓虹燈,在發出點點光亮,形同大海中的燈塔,給飛車指引方向。
小雨絲線般墜落,落到燈帶上發出稀稀拉拉的聲音。
祁山烏正雙眼緊閉,整個人蜷縮在光點内,神情痛苦。
從她的額角往下,面部、頸部、一眼望去能看得到全部的肌膚,平日裡光滑的模樣,在此刻,它的上面盡數布滿碎渣。仔細辨别卻都是夾縫裡面的塵土,塵土粘在一塊塊翹起來的皮膚邊邊,經由光線照射,仿佛給祁山烏鍍了幾道金邊铠甲。
在爆炸的瞬間,祁山烏的身體跟随着一起,被炸成碎片,碎片被夾縫收縮彙集,最後再被投入到現在的燈帶内部,躺在光點裡。
意外的是,這個光點竟然成為碎片的粘合劑,直接将祁山烏就地拼接完好。
雖然做工還欠點兒火候……
祁山烏的手指抽動了兩下,眼睫慢慢睜開,才一接觸到光線,複又閉上。
太亮了。
祁山烏用手扣了兩下躺着的地方,指甲站到上面瞬間打滑,呲溜一下。祁山烏停下動作。複又屈起指節,換了一種方式,用指節叩了叩它,聽到兩聲哒哒的聲響。
祁山烏的眼珠在眼皮下轉了一圈,試着擡手遮擋視線,以便讓她看清現在所待的地方是哪。但很可惜,手臂末端連接肩膀的那個關節好像沒有被修複好,甚至沒法使出一點力氣擡起它。
祁山烏在心裡歎了歎氣,極小幅度地睜開雙眼,對着強光主打一個硬抗。等到适應之後,再緩緩地轉動眼珠,試圖将周圍看清。然而,祁山烏隻看到了一片的光。
祁山烏:“……。”
她翻個身,試試換個角度。卻不然,遠方突然傳來一道鳴笛……
滴——!
猛地滴一聲,像是要将她還未恢複的肉身,再度“乍”碎。
祁山烏的心髒被吓得一跳,差點跳上嗓子眼。但也算是運氣守恒,沒有被白吓一道。
祁山烏通過這個鳴笛,感覺到她的感官正在慢慢回來。她聽到了不斷砸在頭頂上的雨聲、聽到外面車水馬龍的汽笛、聽到飛車迫切回家的發動機的興奮音、也聽到在雨裡一步一個水花,踩着雨水奔跑前進的行人。
徹底适應之後,祁山烏看到了模糊的外界,透過那層可以發出哒哒聲音的透明闆,她看到外面一輛輛懸浮在空中的飛車、看到下面和小蝦米一般大的行人在雨中漫步、看到以她所處位置為中心,向四處延伸過去的彩色燈光。直到這個時候,祁山烏才終于認識到了自己現在所待着的地方——
竟然是城市裡的霓虹燈帶?!!!
“我……?我被困在了燈帶裡??!”看來是平時出門出的少了,燈帶有那麼大嗎?一個成年人,說裝就裝?
祁山烏的認知再一次被打碎。她動了動自己的身體,全身上下,此刻沒有一處地方是不疼的。但是隻要一想到自己現在躺着的地方,祁山烏便咬緊牙關,和身體争奪控制權,控制着身體嘗試起來,尋找出路。
然而下一刻,祁山烏就僵在原地,豆大的汗珠迅速從額間冒出,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