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眼睛平日裡總是笑吟吟的。
往常哪怕是水霧潋滟、招人憐愛的時候,也總是隐含着些許能輕易勾動人心的得意。
那種時刻陸承自然不是看不出謝清的小心思,卻偏偏就很吃這一套——哪有alpha能受得住自己的omega這麼盯着自己?權當戀人之間心照不宣的情趣。
眼下卻截然不同。
謝清眼裡泛淚,好似在看他,又似乎隻是虛虛地望向他,不知道神魂飛到了哪一片星空。
“清清,”陸承莫名感覺呼吸一滞,幾乎即刻就過去牽他的手,“吓到你了是不是?”
謝清沒發脾氣似的将他的手甩開,隻是平靜又不着痕迹地躲開他的手:
“沒事。”
語氣恹恹。
傻子才會真當成沒事。
陸承當即跳下飛艇,打開另一邊的側門将謝清抱出來。
omega倒也不抗拒他的懷抱,隻不過沒有像之前那樣主動緊緊攬着他。
說不清心中是一松還是一緊,陸承低頭先親了親謝清的臉頰:
“是我不對,我一進訓練場就這樣……”
陸承在艦隊中一向鐵面無私,脾性是溫和的,指令卻是嚴苛而不可動搖的,意在将人逼到極緻——這群alpha倒是你追我趕得很起勁,任務越難越興奮,渾然不覺有他。隻不過換成耳鬓厮磨的omega,似乎就顯得有點狠。
沒有一個人可以憑空在一衆天賦過人的alpha中脫穎而出,陸承自己從小就是這麼嚴于律己地過來的,訓練時的不近人情,純屬習慣使然。
絕不是因為之前和謝清無疾而終的對話生成的莫名的隔閡。
盡管陸承并不能否認兩人之間似乎确實隐隐隔着道牆,但畢竟這幾天兩人相安無事,他也不可能成為那個首先冷落對方的人。
這就是謝清之前說的陸承“好”的地方。
但“好”是不足以構成愛的。
謝清久久不說話,仿佛驚魂未定。
陸承正要繼續溫聲哄他,就見他掙了一掙,從自己懷裡下來。
頃刻之間,謝清的表情也恢複了正常,仿佛先前的淚光隻是一場幻覺,淚光裡一閃而過的傷心更是無稽之談。
“你哪裡不對了?本來之前說好的訓練就要有訓練的樣子……你就該這樣。我哥哥以前也這樣。”
謝清心底泛起一絲惆怅。
他從來就不是那種被嬌縱得不知好歹的omega,他自己的親哥把他扔進各種模拟艙的時候也從不手軟。
家人的養育是一個人對于愛的初始感知——在這一點上,他和父親的關系幾乎分崩離析,倒是心底一直很認哥哥,哪怕總是擺出一副要和祈家徹底分割的樣子。
所以陸承訓練時對他毫不留情明明理應是他所認可的,怎麼還會因為一兩句不夠軟和的話就心裡泛酸。
大抵一旦有愛,所求就更多,想要陸承真心教會他,不要因他是omega就放水,不要将他對機甲飛艇的興趣視為兒戲,又想要陸承時刻愛憐,要無法克制地不分場合永遠對他格外心軟。
曾經他和季汀和在一起時也是如此作态——那時候他略一蹙眉,季汀和根本招架不住,對他總要特殊幾分,最後兩人就依作一團。說好的教他最新的編碼工程課,結果不出幾刻什麼正事都抛到九霄雲外。
段尋更是不用提。那個alpha說是要教他開飛艇,實際眼神總肆意在他被戰鬥服裹緊的身形上流連,無非是伺機尋一場歡樂……不提也罷。
陸承說得對,實在沒必要将他和段尋作比,将季汀和拎出來看看還算有理。可他當時和季汀和也是快訂婚的地步,和陸承才哪到哪?這才幾個月?一個寒冬都沒過去呢。
頭疼。
這樣下去,幾個月後還能毫發無傷地分手嗎?他最初答應陸承談戀愛無非也是覺得短短一段時日的歡悅,當時明明覺得到時候斬斷一段短暫的戀情也并非難事。
謝清一路繃着臉,旁人很難看出他翻滾的思緒。
陸承不解其意,隻好壓制住心裡沒來由地升起的煩躁,默默跟随。
在走近人聲鼎沸的大廳前,謝清忽然站住,往回挪到陸承身邊,相當迅速地在alpha側臉上親了一口:
“我真的沒事,晚上繼續這樣教我。”
陸承看了他半晌,确定omega臉上的小梨渦是出自真心實意。
謝清說完就跑了——他們在艦隊的衆多人面前總還是收斂的,謝清要去和新認識的omega們坐一塊,趁機多認識認識陸承這邊的朋友。
就剩陸承在原地,有些摸不着頭腦地心花怒放起來。
晚上的安排會輕松一點,不用風裡來雨裡去,是趁着陸承忙完一切後的片刻時間學習艦隊通用的聯絡與标記。
這種時候不需要多嚴厲,謝清學着學着就窩在了陸承懷裡。
陸承的确是個好老師,這麼适合濃情蜜意的距離,也不見他有任何額外的動作。
還是那樣一字一句一絲不苟地教着。
教完就問,一連串的反問句,密集得叫人難以招架,幾乎沒有大腦停轉的間隙。
好在omega雖然體力上不及alpha,智力卻不受那脆弱的腺體的限制。
謝清對答如流。
“真聰明。”
也就在一個小節結束後,陸承才會親親他的額頭,露出幾分戀人的樣子。
謝清就不滿足于此,要扔開書扔開光腦,勾着陸承纏纏綿綿地深吻很久。
陸承無法拒絕,隻借着下一小節學習開始的節奏,将極不安分的懷中人扳回正軌。
好在謝清學得夠快,兩人并不需要克制多久。
等那幾頁文件被放到歸檔文件夾中,謝清幾乎翻身就整個地貼在陸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