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小得可怕,再輕一點就可能被風雪掩埋,誰也聽不清。
的确是冷。
剛剛被等待的專注壓下去的寒意在這一刻翻倍地湧上來,叫他輕微發抖,聲音也抖,甚至眼淚也仿佛要跟着抖落出來。
……不對。他什麼時候這麼脆弱了?他實在不是一個嬌氣脆弱的omega。
謝清還沒來得及惱恨自己的失态,就被猛地摟進alpha發緊的懷抱。
懷抱猶嫌不夠,陸承眨眼間就将自己的外套解開裹在了omega身上。
“怎麼總是就穿這麼點?”
陸承知道謝清穿衣就愛講究風度,隻不過東區的寒冷并非上星域或者西區所能比拟的,實在不合适穿成這樣出來受凍。
再說謝清怎麼穿都很美。
“要你管。”
謝清埋在自家男朋友的胸膛,悶悶不樂地回應。
話不客氣,語氣卻蔫蔫的,好像在空中打着旋兒的小雪,還沒往上飄多遠,就無助地垂落在地面。
“……誰敢管你?”習慣了謝清毫不客氣的做派,陸承忍不住失笑,可又覺得自己懷裡的omega失了點平時的勁頭,下意識問,“清清,你怎麼了?”
在東區被欺負了?可就算被欺負了,以謝清的脾氣,現在應該加倍氣勢洶洶才對。
他印象裡謝清唯一流露出這種無助的柔軟的時刻,都……和那隔着萬千星河的遙遠星球有關。
和謝清生命裡濃墨重彩的其他alpha有關。
是他哥哥?還是那個姓季的alpha——
陸承方才還在加快的心跳頓時冷卻下來。
小别後重逢一瞬的欣喜,并不能沖散他出海前兩人之間生起的冷淡。
他當然知道他們之間的愛情為時尚短,他也知道一個人心裡誰孰輕孰重這種事壓根無法強求。
隻是當然心有不甘。
“我怎麼了?你還問我怎麼了?”懷裡的omega擡起頭,露出一雙盛着秋水的眼睛,“是誰把我扔在這不聲不響跑去海上的?是誰一聲不吭回來了還要我自己來找的?哪有男朋友像你這樣當的?”
omega相當有選擇性地忽略了自己在這陣子對于陸承在海上發來的各種示好消息一律視而不見的事實。
他就是這樣習慣了被alpha捧在手心然後倒打一耙先告狀的omega。
這種蠻不講理的鬧騰他說得熟門熟路,聲線卻異常的綿,完全失去了以前洶洶的勁頭。
那微微泛紅的眼眶也很不尋常。
alpha立刻就捕捉到了這一絲異常。
陸承本來就心細如發,何況是對于自己放在心上的omega。
倘若不是心裡有他,謝清斷然不會透出一絲軟和給他的。
簡直就是方才還心中發澀泛酸,馬上就被遞了一顆糖。
這樣一想,陸承便壓不住嘴角的笑意。
謝清頓時急了:
“你還敢笑!”
這還有天理嗎?
omega總算正式顯露出了怒容,擡頭瞪着alpha。一想又覺得不夠,略一用力就睜開alpha的懷抱,又将他往外推了半步。
兩人之間總算留出一道十分狹窄的楚河漢界。
也就是這樣,拉開距離定睛一看,謝清才感覺陸承的臉似乎瘦了些許,甚至還多了道很不起眼的小疤痕,因此英氣更盛。
寒季的海域之兇險,哪怕是他一個外鄉人也能想象到。
就這一眼,omega抿了抿唇,臉色又緩了下來。
“陸隊——看來你這頓飯是吃不成了!”
崔錦爽朗的聲音打破了這微妙的沉默。
謝清錯眼一看,才發現那群高大的alpha正在街對面三三兩兩站着,看似閑聊,實則在等待陸承一起聚餐。
見他往那邊看,alpha們或是沖他笑笑,或是火速收回餘光,假裝十分不經意。
回過神來的omega立刻拉住了陸承的衣袖,輕輕搖了搖,卻不再說話。
人他當然是不想放的,但心底那股子脾氣也頃刻間被收斂得一幹二淨。
——身後都是陸承的同事,又在護衛大樓門口,他不願給陸承難看。
哪有身居要職的alpha不注重形象的,要是換成他親哥,都沒有omega敢在議會大樓前面等人。
有什麼事等陸承回家再說好了。
向來任性的omega一瞬間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臉色,十足地體面又體貼:
“你先去吧?”
“不用。”陸承卻反手扣住他的手,對身後的一切置若罔聞,“都是戰友,隻是尋常聚會,不去也沒關系的。”
言下之意,都是自己人,謝清也不用為此有所顧忌或是斂着性子。
謝清自然也立刻聽懂了。
這種迅速而微妙的心意相通讓omega忍不住露出了兩枚小小的梨渦。
“我看你也别去了,”崔錦走上前來拍拍陸承的肩,笑眯眯地沖謝清道,“嫂子,你别怪我們陸哥,他今早才從醫療艙裡被扒出來呢,就被關着開了一整天會,哪裡都沒去!”
說完也不待謝清回應,沖兩人眨眨眼,就迅速飄走了。
謝清立刻盯向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