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忪間,謝清恍然覺得臉頰上一暖。
是陸承替他擦掉了眼淚。
他張了張嘴,有些難堪地繼續解釋:
“我和他分得很決絕,就是不可能有以後的意思——然後我就把他拉黑了,再也沒聯系過。”
頂着陸承複雜難辨的目光,他發覺自己喉頭艱澀:
“但我了解他。他沒有理由拒絕這樣的聯姻。”
青春期的愛情再純粹,純粹的也不過是那一段時光,而不是人。
一場婚姻能帶來繁花似錦的前景,又有誰會拒絕呢?
更何況那也是一個天資優異而又野心勃勃的頂級alpha。
“可你們畢竟在一起過,誰會這麼忍心傷害你?”
這世界也真是荒謬。
他明明妒火中燒,卻還要因為擔心謝清傷感過度,替那位素未謀面的alpha說點好話。
窗外冰天雪地,屋内被中控系統營造得溫暖如春,陸承卻覺得心頭無端冒出一團火,燒得他大腦發燙。
但他畢竟仍然是那個溫和自制的alpha。饒是心頭再難受,他也不願讓眼前的omega因此添一分壓力。
陸承一邊在心中想,一邊接着安慰,“事情也不一定就是新聞上寫的那樣——也許隻是因為當時分手太急,你才逼着自己把人往壞了想。”
誰知道這話居然又惹起了omega的眼淚。
“可是,”謝清發誓自己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在陸承面前聊起自己正兒八經的前任,斷斷續續的話卻像簌簌滾落的淚珠一樣怎麼也止不住,硬生生從口中冒了出來,“如果……如果他當時堅定點……我不會和他分手的。”
模糊不堪的話語,隐隐拼湊出一番對謝清而言堪稱痛楚的過往。
以及那隐藏在omega向來笑盈盈的面孔下的、深深殘留在心底的情意、怨恨與不甘。
陸承伸出來給他擦淚的手由此僵在了半空。
謝清卻似乎毫無所覺。
事實上,他隻是淚眼朦胧地望着牆上空白處發呆,好像魂都已經被勾走了。
——再沒有半點精力能分給近在咫尺的人。
直到陸承默默收回手,他也隻是一動不動,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察覺。
良久,他才如夢初醒,聲音幹啞:
“當然,他大概還會顧及我的感受,有時我也覺得起碼這一點上我還可以相信他……但既然之前已經兩清了,我就不會再預設他對我有任何留戀,也不會再信任他。”
是不會,而非不該。
是自我要求,而非事實如此。
陸承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這其中微妙的差别。
在謝清心裡,那個人依然特殊,也許也值得一份特殊的默契和信任,隻不過謝清偏要用理智強硬地壓下了一切。
反複強調,反複叙說,也大概率不過是自我催眠。
……陸承頓時心中更堵了。
沉默良久。
omega已然平靜,也不再掉眼淚,隻是臉頰紅紅的,又埋在了alpha懷裡。
隻是姿态再親密,也似乎隔着一道無形的長河。
先前的旖旎不複,徒留寂然,好像屋外的雪光冷冷地也淹沒了這個明明十分溫馨的房間。
其實他之前想得不錯。
陸承忽然想,人的心意的确不是标記所控制的。
應該是始終心有不甘,那标記才能一直停留在omega後頸最敏感的地帶。
無論謝清如何嘴硬——他對季汀和這個名字的反應都太特殊了,和他口中所謂的一刀兩斷完全大相徑庭。
真正的兩清也許是淡忘,也許是心無波瀾,也許是釋懷的笑。
反正一定不是那幾顆忽然砸下來的眼淚。
話說到這個份上,過往攤開到這個份上,眼淚流得狼狽到這個份上,剛剛在一起的兩個人似乎也隻有沉默以對。
陸承如今心中五味雜陳,照理說他當然是完全理直氣壯的一方——已經有了新人,怎麼能在他懷裡為舊愛流淚?
可他偏也說不出一句話。
——此時此刻,他到底還是那個性格溫和又偏偏對謝清格外多一分包容的alpha。
“陸承……”
陸承猶在沉思,就感到omega擡頭望他,聲音重新變得粘稠:
“不繼續嗎?”
謝清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特别是當他這樣水潤地盯着alpha的時候——
這雙原本就水潤含情的眼睛會忽然顯露出一點脆弱,十分依依,仿佛亟待人細心安撫、倍加呵護。
在這樣的注視下,任哪個alpha都會心生憐愛,哪怕陸承知道謝清的個性并不柔弱。
隻不過被謝清賦予這種愛護自己的資格alpha并不止他一個。
陸承甚至也還十分清楚謝清心中模糊勾勒的未來。
來來往往,零零散散,甚至半年之後,等上星域開關,等謝清回到自己的家鄉,他們兩個可能就總是隔着茫茫星河,鮮有交集。
自己到時候便是謝清身邊的alpha中停留得最短暫的那一個。
“說話呀。”
omega眼角還泛着被另一個人引起的紅,卻渾身軟軟地貼在他身上,似乎并不覺得這種親近有什麼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