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mega面色忿忿,眼見着又要擡起聲調。
卻被一道仍舊淡然的話語生生止住了話頭:
“夠了,謝清。”
alpha分了點眼神給一旁的光屏,一邊順手編輯了日曆,在臨近開關的時點标注上接人回家的事項,一邊徐徐說道:
“我知道你一直覺得自己是omega才不受父親重視,為此心懷怨氣。”
“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如果你是alpha,你以為我還有臉認你這個弟弟?”
年長的alpha聲線一貫是充滿親和力的,語調一貫是平穩的,語速一貫是娓娓道來的。
如此這般溫和的話語,其中含義卻出乎意料地傷人。
至少,盡管謝清對自己哥哥那堪稱惡劣的本性幾乎門清,也對這樣直白而嚴厲的指責猝不及防。
omega怔立在原地,張口欲言,一時間卻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alpha卻好像能預料到光屏那邊omega的表情,等了一會兒沒聽到應答後,隻微微露出些許無奈的神色——仿佛另一邊是小孩兒在無理取鬧。
頃刻間,祁知勁十分遊刃有餘地稍微換了下聲調,透出些親昵的、哄勸的意味:
“好了,小寶,哥哥隻是希望你能回家。”
“你跑去下星域後我給你辦了休學,别的不說,總得要回來複學畢業吧?這可是媽媽最期待你去的學校。”
“你回來又不用和他們住一塊,得空回來吃個飯就行。”
也就在短短幾句話之間,謝清竭力咽下了喉頭的酸澀。
旋即,他恢複了一開始的冷漠:
“我不保證,到時候再說。”
“行。”祁知勁愉快地在日曆上打了個小勾,“上次不是和你說了給你開了下星域通行的副卡……怎麼沒見你用?”
“不需要。”
謝清的回複一次比一次簡潔。
祁知勁似乎也并不在意,也不做追問,隻再次溫聲提醒說自己會等着謝清過來,便幹脆利落地挂掉了電話。
如果陸承能聽到祁知勁的聲音,一定會發現,通話到了末端時,謝清和他哥哥平穩得聽不出任何情緒端倪的語氣幾乎如出一轍。
可陸承不欲貿然打擾,謹守着和謝清的距離,在狂烈的風号聲中甚至連謝清後來的低語也沒有聽清。
沒有聽清,也并不妨礙他對謝清的處境做出判斷,既而心中生起無限柔軟的擔憂。
發現謝清已經結束通話,陸承這才轉回身,正面與謝清對視。
火焰已燃到盡頭,剩下幾縷黑煙。
“謝清,馬上就要下雨,我們先……”
也就是這一刻,夜色中炸開一道驚雷。
omega冷到發白的面色被紫藍的閃光照亮,更顯怔怔。
陸承面色一肅,顧不上說話,直接上前拉起謝清就走。
謝清還沒來得及疑惑于alpha的冒進,便聽到仿佛自夜色盡頭而來的密集行軍一般的潑天雨聲。
陸承的車低低懸停在不遠處,但也有一點距離。
而謝清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猖狂、迅疾又暴烈的雨勢,來不及反應,就聽陸承低聲道了句抱歉,而後身體一空,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被攬抱起來。
也就這一刹那,天地間的景色以他一時難以理解的角度和速度旋轉了一下,再穩當下來時,他已經好端端坐在了暖和的車裡,而冰涼的車窗已被雨水澆透。
陸承的手還徐徐攔在他腰間。他仿佛還能感受到這雙手在抱起自己時的力度,那力度強勁又平穩,仿佛一切凄風慘雨都無法動搖。
“謝謝。”
他正要起身,就聽到一聲低柔的問句。
“……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謝清是個成年的omega,對alpha的懷抱并不陌生。
像這樣懷揣着小心翼翼的溫柔的詢問,卻是很久沒見。
再一次的,他想起曾經自己最爛漫天真的年紀,也有人這樣懷着殷切心意,這樣輕輕地詢問他。
于是他原本的動作硬生生停住,少頃,來自另一具身軀的溫度自衣料滲透過來。
陸承覺得自己心間有塊角落也被填滿了。
剛牽起謝清時,omega皮膚冰涼,現在卻似乎溫暖過來,伴随着omega傾灑在他頸間的呼吸,幾乎給人以交融的錯覺。
其實像他這樣基因頂級的alpha一般體質優異,精力充沛,相應的也容易重欲。
可是在這樣難得如此親近的時刻,陸承的心也靜谧非常。
就好似隻要擁住了omega的悲喜,那些所謂的生理欲望瞬間都變得無關緊要。
隻是——
謝清會怎樣想?
自己過來在下雨前接到了他,但也不慎闖入了他過于私人的時刻。
感激,肯定會有,可是不适應該更多。
想到這,陸承不着痕迹地收緊了點。
卻聽到謝清沙啞而冷靜的聲音:
“你來得正好,段珲和我最後約好了時間,我正要告訴你。”
剛剛經曆了混亂又酸苦的時刻,不過須臾,omega就已經面色如常,有模有樣地提起正事。
陸承腦中不自覺浮現出初遇時omega拿着酒瓶碎片靜靜站立的場景——記憶中人與懷中人平靜的側臉霎時重合。
如果謝清此時與陸承目光相對,一定也能感受到陸承眼中足以令人沉溺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