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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夫郎。”
“噗——”
随着男子說出落座後的第一句話,她剛入口的熱茶直接噴了出來,灑了一桌不說,還險些嗆到自己。她劇烈地咳嗽了兩聲,臉上寫滿了震驚:“你、你說什麼?”
楊姨連忙遞過帕子,拍了拍她的後背,嗔怪道:“哎呀,你這丫頭,喝口茶都能嗆着。”
聽到眼前這男子是“樂兒”原來的夫郎,楊姨倒是一臉的驚喜,“小夥子,你别怪她,我再去給你們拿點吃的來。”
在楊姨看來,“樂兒”相貌不凡,理應有個如此貌美的夫郎相配。
等楊姨離開,她很快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繼續詢問自己的過往:“你叫我‘憶安’,所以我原來的名字叫‘憶安’嗎?”
“嗯,你叫…‘方憶安’。”方輕塵略一遲疑,擅自将她的姓氏改為了‘方’。
如今,無人不知柳家人勾結山匪,販賣劣質藥材的事,若再冠上原本的姓氏,一定會憑空惹來是非。
他糾結了一下,是用她父親的‘曲’姓,還是用自己的‘方’姓,穩妥起見,他還是選了自己的姓。
“我叫‘方憶安’?可是你不是叫‘方輕塵’嗎?如果你是我夫郎,我們為何會是一個姓?”
“成婚後,我從妻姓。”方輕塵抿了一口茶,掩飾自己的心虛。
“原來是這樣,”她點了點頭,雖然覺得“方憶安”這個名字有些繞口,但還是接受了這個說法,“那我們以前感情肯定很好吧?可我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真是抱歉。”
聽到那句“那我們以前感情肯定很好”時,方輕塵喉嚨一緊,眼眶悄然泛紅,回憶如潮水般襲來。
那一日,他沒日沒夜地縱馬回了雲州城,想警告柳家一定要萬事小心,柳憶安被她人構陷的事情。好不容易到了柳府,卻見大門被貼上了封條。
他逮住一個路人,問究竟發生了何事,卻得知了柳家獲罪,全家被官府帶走的消息。
來不及絕望,他連忙往京城趕去,一路少有停歇。
追風果然是匹好馬,之前趕了快三個月的路程,這次隻用了三個星期。
到了京城,他直奔陸府而去,如今他不知能向誰求助,隻好寄希望于陸氏姐弟。
見到他的到來,陸映川連忙将他迎進後院,語氣凝重道:“你終于來了。”
方輕塵一腳踏進屋内,氣息尚未平穩,便迫不及待地問:“憶安呢?她怎麼樣了?她是不是已經被押到刑部了?”
陸映川搖了搖頭,随後深吸一口氣,平息了情緒後,才緩緩道:“據說……憶安在押解回京的途中畏罪自盡了。”
“什麼?!”方輕塵如遭雷擊,“這絕不可能!她不會做這種事!”
“你先别急。”陸映川壓低了聲音,“此事确有蹊跷。雖然刑部的官兵宣稱她畏罪跳崖,但——”
陸映川頓了頓,環顧四周,确定無人偷聽,才繼續小聲道,“她們回京後,并未帶回她的屍首,隻說她墜落深谷,屍骨無存。”
方輕塵的心猛地狂跳起來,聲音也開始顫抖:“你的意思是……她還活着?”
陸映川緩緩點頭,“我已經派人去事發之地尋找,可惜至今未有她的蹤影。但隻要找不到屍體,這件事就不能定論。她很可能還活着,隻是不知身在何處。”
“那我去找。”方輕塵語氣堅定,沒有半分猶豫。
這一找,就是整整兩年。
最初的半年,他沿着竹安縣到京城的路,一寸一寸地查,一步一步地找。
他聽到一些人咒罵柳憶安是個畜生,說她勾結山匪、販賣劣質藥材,害死無數人。也聽到許多竹安縣的百姓為她辯解,說若非她,那場疫病不知還要死多少人。
有時,他也想為她辯解,可又不敢停下尋找她的腳步。
那條路,他反反複複地走了很多遍,在沿路的村莊挨家挨戶地找,可半年下來,還是一無所獲。
希望像是抓不住的浮光,他一次次地向前奔去,卻終究隻能觸及虛無。
再這麼找下去,恐怕連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這期間,陸映川也在不停地尋找,然而結果與他一樣,皆是一無所獲。
随着所有的希望都化為灰燼,似乎隻剩下一條道路。
盡管母親臨終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讓他“無論如何,都不要走那條路。”
可如今,他已别無選擇。
他的指尖輕輕摩挲着胸前的某道秘痕,目光深沉,決絕地踏入那個不可回頭的深淵。
好在,自己的選擇是正确的。
現在他終于找到了她。
看着眼前的柳憶安一臉好奇地看着自己,眼神清澈而溫暖,他感覺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一開始,見她忘了自己,方輕塵仿佛被冰水澆個徹底。他曾無數次幻想與她重逢的畫面,卻從未想過,她會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
可現在,他卻開始慶幸她忘記了那些痛苦的過去。
因為忘記,她不必背負那些沉重的過往,不必在朝堂的明槍暗箭中掙紮。她如今生活得簡單而自在,在一個甯靜的小村莊裡,做一個普通人。
那些冤屈,就讓他去平反。那些仇人,就讓他去解決。
“你怎麼了?是不是我記不起你,讓你很難過,對不起啊,我也不想這樣。”
見方輕塵久久不語,她以為是自己的反應傷了他,心裡滿是愧疚。
“不過,”她頓了頓,鼓足勇氣道,“我知道,我以前一定是很喜歡你的。因為,因為……我一見到你,心裡就很是歡喜。”
方輕塵怔怔地看着她含笑的雙眼,心裡仿若掀起滔天的巨浪。
下一瞬,他再也無法克制心中的沖動,猛然伸手,将她緊緊擁入懷中,聲音低啞而克制:“不要道歉,見到你,我也歡喜。”
“很歡喜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