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這句話還是有道理的。
換到陶慕然這,就是“永遠挨餓,永遠掙紮,永遠向往美食”。
“叮咚”,門鈴被人按響,他扶着牆站起身,蹦蹦跳跳去開了門。
“江老師?”
江覆突然造訪,陶慕然連忙邀請他進屋。
眼看着陶慕然還試圖給自己端茶倒水,江覆坐都不敢坐,着急忙慌地把他扶回了沙發上。
“你可别忙這忙那的了,看得我心慌。”
“啊,”陶慕然摸了摸頭,小聲嘀咕了一句,“其實還好吧,我又沒殘廢。”
江覆沒聽清楚他的小貓哼哼,回頭又問了一遍,陶慕然卻無論如何都不重複了。
“好吧,我懂了,是我不配知道。”
江覆黯然神傷,默不作聲地擺好了飯盒,“那請問,陶老師,我有資格邀請您與我共進晚餐嗎?”
這演技飙得陶慕然猝不及防,他不懂江老師又研發出了什麼新套路,隻好愣愣地點了點頭。
等手中被江覆塞好碗和筷子,他才來得及問道:“這是江老師點的外賣嗎?”
江覆哼笑一聲,陰陽怪氣道:“某些人年紀輕輕,天天滿頭滿腦都是外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飽了麼和醜團的幕後大股東呢。”
陶慕然羞怯地低下頭,試圖用沉默來忏悔自己的罪過。
“是我眼拙,沒認出這是江老師親手秘制的獨家美食,還請江老師恕罪。”
江覆笑眯眯地給他夾了幾筷子菜,“多吃點,将功補過,重重有賞。”
茶幾上的飯盒共分三層,一層裝的是清炒時蔬,一層是香煎豆腐,最後一層則是香糯軟爛的南瓜小米粥。
“本來想給你熬海鮮粥來着,但醫生說養傷期間最好不要吃發物,就換成了這個,怎麼樣,味道如何?”
陶慕然幾乎熱淚盈眶。
江老師可能不知道他簡簡單單的一頓飯在一個外賣癌晚期患者的心中意味着什麼,但此時此刻,他在陶慕然的心中,宛若神明。
他虔誠地向神明請教:“江老師是在客房裡做的這些嗎?”
他們兩人的客房都屬于頂配,不僅有套間,還有設施齊全的小廚房。
但很少會有顧客使用,江覆很有可能是開天辟地頭一個。
“嗯哼,”江覆點了點頭,又吐槽:“這酒店的鍋屬實不太好用,要不是你在這嗷嗷待哺,我早就半途而廢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一陣暖流悄悄從陶慕然心頭劃過。
小時候他體質弱,總是生病,除了陶珩會趁放假時陪他吊水,剩下的時光都是保姆陪他度過。
有一次他發燒,半夜嗓子幹得不行,迷迷糊糊地下樓找水喝,結果咣當一下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所幸摔得不重,但磕磕碰碰還是難免的。
小陶慕然又病又渴,委屈極了,強撐着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問對方能不能回來陪陪自己。
可得到的回答隻是“我現在工作很忙,抱歉”。
從那以後,他很少對身邊人有什麼要求,更不敢抱以期待。
因為害怕得到同樣的答案。
比如這次在劇組受傷,他根本沒放在心上,因為他在潛意識中告訴自己“都是小傷,忍忍就過去了,不要麻煩别人”。
可陶慕然沒想到,江覆會這樣貼心地照顧自己。
他和江覆認識的時間并不算長,真正有交集還是從綜藝開始。
細數每一個點滴,江覆都對自己很好。
這份“好”,既讓他珍視,又讓他不安。
“江老師……您對别人,也這麼好嗎。”
倘若江覆的“好”無差别地普照到身邊每一個人,那他或許還會稍微自在些。
他害怕的是,江覆唯獨對自己無微不至,可自己卻拿不出等量的回報,這會令江覆感到不值得。
比如說,父母從小悉心培養陶珩,給他足夠的資源去做想做的項目,所以他們希望從陶珩的身上得到回報,他們希望陶珩能夠管理好公司,帶領集團擴大版圖。
比如說,父母從小忽視自己,并未在自己身上投入太多,所有他們隻希望自己快樂成長就好,無需産生回報。
陶慕然知道,自己的感情觀在經年累月的累積中,已經變得有些畸形。
可他很難改變。
唯有小心翼翼地縮在安全區,他才能安心一些,不至于那麼患得患失。
他盡自己所能,維持感情天平上的“投入”和“回報”達到平衡,一旦意識到自己的砝碼用盡,他就會從天平上撤離。
所以他渴望江覆回答:是的,我對身邊人全都無差别地好,你不要多想,我們繼續吃飯吧。
可江覆沒有。
他輕輕掖過陶慕然散落的劉海,像是識破了他眼眸中的不安。
“你不是别人,我對你的好,是不求回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