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堂夕夏點頭。
藤堂秀鳴先生最近三天兩頭往外跑,這一個月,她和媽媽大概隻見了他五次。
奶奶皺眉。
“每天就知道工作,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
藤堂夕夏拍拍奶奶的後背,學着媽媽說話的語氣,煞有介事道:“還是有用的,秀鳴他供我上冰帝也不容易,您就少罵幾句。”
奶奶被她逗笑。
“你現在倒是知道心疼你爸,以前兩個人怎麼處得跟冤家似的。”
“主要是秀鳴長大了,懂事了。”
奶奶往她屁股上一抽。
“下次當着你爸的面,你就這麼說。”
藤堂夕夏嬉笑着扶上奶奶的肩膀,兩人又靠在一起聊了會家常。
話題漸漸平息,奶奶沉默了一會兒,眼珠向下微微一轉,手摩挲了兩下布袋的手柄,猶疑地開口:“你和忍足君......”
“我和忍足怎麼了?”
幹淨清澈的眼眸眨巴眨巴。
奶奶抿了抿唇,從包裡拿出幾本書,放在她的書桌上。轉念一想,她又拉開抽屜,将書放了進去。
奶奶的動作很快,藤堂夕夏隻來得及掃到最上面那本書标題末尾的幾個字——と健康。
綠綠的封面看上去很清新,還有些眼熟。
奶奶動了動嘴唇,目光在她臉上流轉片刻,指尖輕輕敲打了幾下桌面。最後,仿佛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奶奶整個人松弛下來。
“算了,下次再跟你談吧。你自己注意分寸。”
說罷,奶奶先一步出了房間。
分寸?
什麼分寸?
夕夏撓頭。
回到廚房後,奶奶和夕夏發現爺爺正悠閑地坐在桌旁喝茶,而忍足則默默地站在料理台旁,獨自處理好了兩條魚。聽說藤堂奶奶更喜歡鹽烤風味,他劃好了魚皮,用天然海鹽裹好了魚身,隻等烤箱就位,便可進行烤魚的核心環節。
藤堂奶奶走過去,狠狠地拍了一下爺爺的後背。
“你這個老頭子!怎麼能讓客人動手呢?”
直到剛才都十分溫婉的藤堂奶奶突然發起火來,忍足微愣。這下,他終于明白藤堂夕夏愛打人的毛病是從哪兒來的了。
他趕緊接話。
“是我沒忍住想顯擺一下,不關藤堂爺爺的事。”
奶奶瞪了爺爺一眼,但轉向忍足時已經挂上了笑容。
“那也不應該讓你動手的。來,我看看。”她走去料理台前觀摩忍足的作品,“哇,手真巧啊忍足君,比那老頭子強多了。”
忍足一時語塞,應和也不是,反駁也不是。眼見着藤堂爺爺的臉越來越黑,忍足看向夕夏,面色為難,眼睛緩慢地眨動兩下。
藤堂夕夏在心裡憋笑,藤堂家宅仿佛是他的厄運結界,不到24小時,她在忍足臉上看到的新奇表情,比他過去一年裡展露的還要多。
但是,看到忍足進退維谷的模樣,她還是善心大發,湊到爺爺身邊,輕輕地摸了摸他被奶奶拍痛的背。
“奶奶你太誇張了,忍足哪有爺爺切的好。就算他切的還不錯,那肯定也沒有爺爺處理得快。對吧,爺爺?”
她笑盈盈地給爺爺捏肩膀,爺爺沒有搭話。
大概是最初的怒氣消散了些,奶奶順着夕夏遞的台階下來,走過來誇了爺爺幾句,說他的刀功幾十年如一日,很少有人能做到如此專注和沉穩。爺爺哼了一聲,算是勉強被哄好了。
趁着烤箱工作的間隙,奶奶忙碌着做了幾道快手菜。不一會兒,空氣中彌漫出烤魚的特有香氣,像是夾雜着鹹味的大海氣息。青箭魚上桌,它的外皮金黃酥脆,魚油滲出,白色的魚肉冒着熱氣,散發出誘人的光澤。奶奶往上面擠了點新鮮的檸檬汁,霎那間,酸香與鹹香交織,讓人直咽口水。
吃過午飯,夕夏和忍足便一起告别,返回東京。路上,夕夏偶爾會想起奶奶在房間裡的怪異舉動,但她今天一直沒能尋到機會去房間查看奶奶留下的書籍。
等到她終于意識到奶奶想說什麼的時候,已經是近一個月以後。
她正坐在從加拿大返回日本的航班上,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本書的綠色封面,清晰而完整。
剛剛入口的果汁卡在喉嚨裡,她被嗆得滿臉通紅,咳嗽不止。
天野梨乃疑惑地過來給她拍背。
“你見鬼了?”
不,是比見鬼更可怕的事。
她曾在學校的健康教育課上見過這本書,老師當時大力推薦它作為這門課的補充讀物。這本書的封面上赫然寫着——性と健康。
課程的内容像幻燈片一樣在腦海中一幕幕播放。
她和忍足嗎……
她的臉越來越燙。
飛機的嗡鳴與她的腦波共振,耳邊響起隻有她能聽見的尖銳音符。
空白、震蕩、眩暈。
她猛灌下半瓶礦泉水,蜷進航班提供的毛毯,感受涼意自食道滑入胃袋,再逐漸遊走全身,與那高熱對抗。
她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