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畢竟小地方,大半夜沒幾部片子還在上映,不是恐怖片就是老片重映。
慎知還讓尋思選片,她盯着閃着紅光的顯示屏看了半天,勉強選了個海報看起來甯靜溫暖的。
整個影廳就他們兩個人,影片講得母女情,色調和音樂都催人欲睡。
尋思正看得昏昏欲睡,冷不丁老太太掏出針筒,給自己肚子上紮了一針胰島素。
皮膚、針尖……
尋思感覺腦子裡嗡的響了一聲,整個屏幕就開始微微顫顫地在她面前模糊,然後旋轉……
“怎麼了?”慎知還吓了一跳,扶住歪倒在椅子上的人。
尋思已經沒了說話的力氣,好一會兒才恢複意識。
她沒好意思說自己連熒幕裡的針都暈,含含糊糊說了聲“有點困”。
但這電影顯然沒有放過她的打算,沒過多久,老太太的身體越來越差,打胰島素的特寫鏡頭便又來了。
尋思一看她這動作就趕緊撇過頭,雖然沒看到針筒掏出來,腦子裡卻開始回想剛才的鏡頭。
她正暈乎着,肩膀被人輕按了下。
下一秒,整個人就被攬進了有力的臂彎裡。
“走吧——”
慎知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隐約還帶着笑意。
她渾渾噩噩地跟着往外走,幾乎是被半抱着離開影廳的。
外面依舊是冷清清的夜風和沒有星月的夜空,路燈孤獨地峙立在道邊。
尋思在路邊的椅子上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慎知還把外套披在了她身上,自己就穿着那套有些單薄和随意的居家服,臉上的笑意還未完全消散。
“隔那麼遠看,都覺得暈嗎?”
尋思不想搭理他。
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可能是連日奔波免疫力下降了,可能猝不及防沒有思想準備……
就像他們的這次重逢,既不浪漫也沒有溫情可言。
好像有千言萬語,真正見了面,仍舊是相對無言。
又一陣風吹來,帶着些西面河塘的濕潤陰冷的水汽。
尋思想要把外套脫下來物歸原主,這才發現兩人的手一直拉着沒放。
她微掙了下,他便松開了。
依舊是步行回去,路燈把青石闆路照得仿佛包漿的古玉,腳踩上去都帶着歲月的聲響。
他們的青春年少卻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走到巷子拐角處的時候,慎知還突然停了下來。
“那天突然下雨了,我放了把傘在這,你怎麼不要?”
尋思茫然地擡頭,目光循着他的手指落在了有些破舊的垃圾桶上。
她蹙緊了眉頭努力回憶,終于想起來确實有這麼一個晚上——那天李朝晖和尋小萍又吵架了,她連晚飯都沒吃,一個人跑了出來。
偏偏錢敏敏被親爹押去奶奶家拜壽,歐小露也感冒在家休息。
她百無聊賴,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裡。
小花園、健身器、租書店……她倒不是一定要見他,隻在樓下消磨時間,後來下了暴雨,更沒地方去,就在這垃圾桶旁的賣部蹲了好幾個小時。
慎知還來倒垃圾她是看到了的,對方完全無視了她的“打招呼”……
她眨了眨眼睛,不太敢确定地問:“你放過嗎?”
她隻記得他臭着臉将垃圾袋塞進垃圾桶裡,又将過長的“垃圾”橫在桶蓋上的模樣,并不記得有什麼傘。
慎知還長長地歎了口氣,末了說:“怪我。”
怪年少的他自尊比誰都強,怪年少的他有話不樂意明說。
尋思有些讪讪的,半晌才擠出句:“不要緊。”
再回到小區,天已經蒙蒙亮了。
才剛走到樓梯口,就見錢敏敏惶急的聲音。
“阿婆,你别攔着我呀!我朋友東西都在屋裡,她一個單身女孩大晚上人能去哪兒呢?!”
慎知還和尋思面面相觑,加快腳步走到門口,正瞧見錢敏敏“砰”的一腳踹開慎知還虛掩着的房門。
慎知還:“……”
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