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宵夜吃到後來,尋思已經分不清面前的人影。
風吹動頭頂的燈泡,微黃的啤酒被晃得溢出在桌面上,濕了一大片。
她靠在椅子上,想着要拉一把趴在桌上的歐小露,卻怎麼都沒力氣伸手……
再醒過來,已經躺在了床上。
房間裡鼾聲震天,秋香色的沒有窗簾沒有完全拉緊,露出一點窗棂上的石榴蝙蝠花紋。
這是……什麼地方?!
尋思悚然清醒,整個人吓得坐了起來。
床頭也是木質的,累累的雕刻着不知是松柏還是葡萄之類的植物,床頭櫃上擺着紗燈造型的台燈,光調到最暗,柔軟而昏暗。
不遠處的幾案上,線香已經燃盡,隻殘留一點灰白的痕迹。
當然,最顯眼的就要數床邊一看就是臨時加的矮床上的錢敏敏——她睡得四仰八叉,被子全團在肚子上,一隻手也垂在了地上。
這是……敏敏的家?
尋思有些茫然,又有些感動——錢敏敏嘴巴雖然毒,這種時候居然還把床讓給了自己。
她下地趿上拖鞋,蹲下來幫錢敏敏掖好被子,又在靠牆的衣帽架上找到了自己的外套和背包。
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證件什麼也都在。
敏敏還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
她正想的出神,冷不丁門口傳來輕微的敲門聲。
“笃——笃——笃——”
聲音不大,在深夜裡聽來,還是有些突兀。
是李阿姨,還是錢叔叔?
尋思怕吵醒錢敏敏,蹑手蹑腳地走到門口,輕輕拉開門。
“錢……”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門口站着的人穿着淺色的居家服,頭發還微濕着,不是慎知還是誰!
尋思看看他,又回頭看看打鼾的錢敏敏,臉上的表情漸漸就緊繃了起來。
慎知還顯然也聽到了屋裡的鼾聲,皺起眉,“這麼吵……你還難受嗎?我剛熱了牛奶。”
說着,還把手中的杯子往前遞了遞。
杯子當然也隻有一個。
尋思一瞬間覺得可笑。
他這算什麼?
誰先醒了,就給誰?
她搖了搖頭,擡手想要關門,門關到一半,回神問:“這是你家?”
慎知還點頭,手也跟着扶上了門框:“歐小露和你們那個鐘毅哥我都送回去了,不知道你們倆住哪兒,就隻好委屈來我外婆家将就一晚了。”
尋思道了謝,又要關門,
慎知還卻沒把手拿開:“這麼吵你怎麼睡?”
她沉默的看他。
慎知還猶豫了下,開口:“不然你來我屋睡吧,我在客廳休息。”
她搖頭,再一次試圖把門合上。
慎知還扶門框的手用了點力:“那……要出去走走嗎?”
***
這套房子是典型的三室一廳格局。
在室内時尋思覺得陌生,走下樓道,看到鐵門時候,熟稔感終于撲面而來。
帶插銷鎖的鐵門,種着松樹和月季的綠化帶,擺着健身器的空地……她當年騎着自行車尾随他到這裡無數次,連他外婆的蒼蒼白發都有幸見過幾次。
哪怕天還沒亮,路燈也讓這一切無所遁形。
“我外公前年走了,外婆舍不得家裡的老物什,基本都住這。”
尋思垂着頭,亦步亦趨地走着。
慎知還又把今天的相親烏龍解釋了遍,連害他袖口沾上醬汁的粗心服務員都提到了,愣是沒問她是怎麼來的越州。
話說開了,其實都隻是誤會。
兩人那點暧昧氣氛卻完全沒有了,尋思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這裡太多青春回憶了,顯得她是那樣的狼狽和難堪。
繞着擺滿了健身器材的小花園走到第三圈,慎知還提議去看電影。
電影院離得不算遠,走過去也就十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