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知還于是也兌了一滿盒,問尋思:“你喜歡哪個?”
這樣的互動很超過甲乙雙方的交往尺度了,尋思卻已經失去了拒絕的毅力。
她随手指了指最中間的機器:“兔子吧。”
慎知還嚴謹地看完了機器使用說明,投了兩個币進去。
搖杆控制方向,按鈕抓取——
一連三次,全都落空了。
賀曉像打飽嗝的鵝一樣,每當爪子落空,“呵”上一聲。
“其實小熊、太陽花、倉鼠、火烈鳥、甜甜圈也都挺好的。”尋思試圖幫他解圍,把旁邊幾個機器裡的娃娃都報了一遍。
慎知還投币的速度明顯快了起來,一次十幾個十幾個的往裡塞,但上天似乎并不眷顧臨時抱佛腳的文科男。
幾滿盒币下去,他仍舊一無所獲。
賀曉倒是很高興——他從拜師開始,就聽說過這個“老師的孩子”。
長得帥,讀書好,情商高……
别管小慎館長有多少成功标簽,抓娃娃技術就是很“爛”。
他拍拍對方肩膀,用自覺很輕的語調開了個親昵的黃腔:“沒事,男人嘛,技術不重要,硬件好才是真本事。”
慎知還很想把裝遊戲币小筐塞進他嘴裡。
回火車站的路上,霍樹聲來了電話,讨論小文峰塔的修複方案。
“倒塌前的塔身本來也就是明清時候重修的,它的塔基還是宋代的,如果按照宋塔來複原,可參照的形制……”
綠燈亮起,車子開過最後一個需要拐彎的路口,駛入車站内部。
慎知還瞥了眼尋思,突兀地打斷霍樹聲,“我先上車,車上再和你聊。”
說完,不等他作反應,趕在車子停穩前挂掉了電話。
兩個班次的候車廳和檢票口不在同一層,進了車站,就該分道揚镳了。
慎知還看着尋思上了扶梯,被淺藍色外套包裹着的身影越升越高,突然就下了決定。
他把手上的行禮塞給賀曉,說了聲“稍等”,就從樓梯那邊跑了上去。
賀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幾步沖上了樓,表情凝重地在弧形的平台處截住了低頭看手機的尋思,苛刻地繼續剝削乙方的假期時間。
怪不得年近三十都找不到女朋友,恐怕要40歲了,等老師發動所有社會關系,才可能在辛苦相親幾十次之後,定下個穩定而又乏味的婚姻關系。
慎知還當然不知道他的這些腹诽,他跑的太快,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壓住過速的心跳。他甚至吸取了“學渣女友看不懂字謎,開不起過于文藝的玩笑”的教訓,放棄了那些習以為常的似撩似茶的“技巧”。
“‘随便’被選中的我也能接受,”他耳邊仿佛又想響起了她自行車不厭其煩的鈴聲,“如果你當年約的是我,我不會帶你去那裡。”
尋思愣了足足好幾分鐘,才反應過來他指的“約”是什麼事情。
“那去哪兒?”她下意識問出了口。
“政教處吧,”慎知還握住她手,仿佛是代替少年時代的自己去握那個叫做李尋思的莽撞少女,“得去你們學校政教處,還得叫家長,父母都得來聽半小時訓那種。”
尋思停下了手腕上掙紮的動作,眼眶毫無預兆的被刺痛了下,心跳也一聲一聲大了起來。
她說:“謝謝。”
也沒再推開随即而來的,飽含安慰意味的擁抱。
她想:這怎麼會是“随便”選中的對象呢?
她的運氣那樣差,被她随便選中的對象,永遠不會給予有這樣溫柔的擁抱。
更不可能避開“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這樣完美而虛僞的答案,選擇押送她去找臉上寫着威嚴的政教處主任。
她明明是精挑細選過的,哪怕當時不懂,本能已經在求救。
隻是那呐喊聲太過嘈雜,也太過混亂不堪。
慎知還遲了七年才接收到。
雖然晚了,但他仍是那個唯一給出正确答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