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思拆石膏這天,正好來台風。
她從樓上下來,雨已經大得把門診大廳的門廊淋透了。
她在門口找了一圈,沒找着自己的傘,正打算直接往外沖,憑空伸出一隻手,把傘舉到了她頭頂上。
尋思猛地擡起頭,就見向鐘毅在黑傘下半垂着頭,正看着她笑:“台風天出門不帶傘?”
“鐘毅哥,你回來了?”她也禁不住笑了。
“走吧。”他把傘往她這邊傾斜了下,整把傘本來就大得出奇,這下更是整個将她包圍住。
尋思跟着往外走,雨水噼噼啪啪的落在傘面上,風也刮得傘骨咯吱作響。
但向鐘毅握得很穩,牢牢地把風雨阻擋在傘外,一步步引着她往民宿方向走。
不過幾天沒見,他看起來更沉靜也更成熟了。
尋思帶着點歉然說起鐘向捷生病的事兒,向鐘毅道:“小孩感冒是常有的事,我應該要感謝你幫忙帶孩子才是。”
他頓了頓,又道:“我明天帶他回去,要去改下戶口本。”
尋思心裡咯噔了一聲,正琢磨着怎麼安慰合适。
向鐘毅先笑出了聲:“放心,他們不離婚了,賭債我外公幫忙還了,就給小捷改個姓,得父母雙方一起去——帶着小捷一起,家庭氛圍好點。”
尋思愣了下,片刻之後反應過來,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
向鐘毅擡手揉了揉她腦袋,很是疲憊地歎了口氣。
“我也要回公司了,還沒好好爬過這兒的古城牆。”
雨水落在腳下的青石闆上,濺起不太明顯的水花,轉瞬即逝。
暑假快要結束了,一切又将回歸正軌。
連她受傷的胳膊,也已經恢複如初。
“明天幾點走?”
“下午吧,得等台風過去。”向鐘毅又把傘往她這邊傾斜了下。
尋思“哦”了一聲,半晌道:“明早景區要是開門,我陪你去爬。”
向鐘毅腳步頓了頓,應道:“好啊。”
醫院到民宿不遠,但風雨實在是不小。
好不容易走到民宿門口,兩人的衣服都已經淋得半濕。
慎知還和霍樹聲帶着一群人正好從院子裡出來,人人都穿着長雨衣長筒靴。
尋思下意識想要往民宿裡走,慎知還卻出聲喊住了她:“晚上沒事就别出門了,晚上有天文大潮,台風又正好要過境。”
她點了頭,道謝的話還沒說出口,慎知還跟一部分人已經一腳深一腳淺地往老博物館方向去了。
霍樹聲則帶着剩下的人,往城門口走去。
尋思下意識往那邊看去,城牆處烏雲密布,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景象。
民宿小妹一邊把一包包沙袋紮好,一邊解釋道:“要關城門了,他們去巡查城牆和文保單位啦,你們也快點上樓吧,今晚可千萬别出去了。”
臨州的……甕城城門?
尋思腦中浮現了甕城弧形的外城牆,也不由自主想起了慎知還提到的“禦敵防洪”的功效。
雨越下越大,哪怕隔着門,也能聽到巨大的水聲。
她跟着向鐘毅往樓上走去,才剛到樓梯口,就見到了抱着鐘向捷的阿涼。
“哥哥,姐姐!”鐘向捷一見他們就跳下地,直沖向鐘毅懷裡撲。
“哎,他們是哥哥姐姐,我就是叔叔啊。”阿涼酸酸道。
“謝謝涼哥。”向鐘毅抱起弟弟,“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别别,我開玩笑的,”阿涼擺手道,“孩子基本都是思思帶的,要謝還是謝思思吧——哎,這雨怎麼這麼大?我那房間窗戶縫都漏水了。”
尋思聞言一慌,急急忙忙開了自己的房門,沒上鎖的窗戶果然被刮開一條縫隙,她的臨時工作台果然也濕了一大半。
她匆匆忙忙把窗戶關緊,上鎖,再把電腦、繪圖闆、圖紙、速寫闆都搬到床上,還是淋濕了好幾張手繪稿。
慎知還的小院沒亮燈,昏黃地路燈下,隐約可見門窗緊閉、花草果樹都被暴雨澆彎了腰。
尋思簡單沖了個澡,拿吹風機一點點吹濕透的手稿。
窗外風雨如晦,街面上也漸漸有了點積水。
越州和H市都不靠海,尋思第一次見這樣大陣勢的台風,看着網上不斷更新的台風實時路徑,心裡說不出的忐忑。
不到傍晚,大部分沿街的店鋪都鎖上了門扉,閉門謝客。
民宿開始統計在店用餐的人數,大雨卻仍舊沒有停歇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