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慎知還沉默地盯了尋思半晌:“那為什麼要來招惹我?”
招惹……
尋思先是訝異于他的用詞,然後又覺得理解了。
是啊,恨比愛長久,失去也總比得到印象深刻——慎知還這樣的人,恐怕很少面對他人的背影,更不要說被“分手”了。
怪不得寫了那麼多遍字謎……傅芷橋還是太嫩,光知道相思成疾,不知道憤懑、怨恨這類負面情感,也一樣能讓人夜不能寐、輾轉反側。
“對不起,那時候其實就是鬼迷心竅……”
“鬼迷心竅?”慎知還提高聲音。
尋思也覺得自己的用詞不太合适,又不好直說那些大實話,含糊其辭道。
“對,就挺不太清醒,也挺不自量力……”
……
她颠三倒四地解釋了幾句,慎知還的表情卻越來越難看,仿佛要用目光在她臉上燒出個洞來。
頭頂烈陽如火,化龍渠旁草叢濃密,不時有蟲蟻飛到身上。
尋思也實在是說累了,忍不住嘟囔:“雖然不告而别是我不厚道,但青春期誰沒犯過錯,總也有清醒過來、恢複的資格吧。”
慎知還盯着她,久到尋思都猶疑着想伸手在他面前揮動一下,看看這是不是個真人。
他才一字一句,緩慢地問:“你把和我分手,稱之為清醒?”
無論高中時期還是現在,他這人雖然算不上溫柔,倒是很少用這樣近乎咄咄逼人的語氣說話。
尋思不由自主退了一步,猶疑着開口:“……不、不行?”
慎知還從喉嚨裡擠出一聲幹澀的笑,轉瞬即逝。
他轉身就走,生怕多看她一眼,生出什麼更加不體面的話來。
時不時看到有人感慨“青春喂了狗”,原來他慎知還更慘,18歲以來都在懷念一頭橫沖直撞、不負責任的野生蠻牛。
可能還不如牛——
她李尋思除了氣人,也就是更加氣人的本事而已。
譬如現在,他隻要多用餘光留意後面,就又能看到她拎着阿涼那個破水杯,一臉不想靠近卻又不得不遠遠跟着往回走的喪氣模樣。
***
社區食堂裡,大家正讨論得熱烈。
話題已經從革命烈士無疾而終的單戀,轉回到了桃江古城本身。
因為靠近海邊,這座最前線的所城守軍與百姓不但要提防神出鬼沒的倭寇,還頻繁遭受台風海潮的侵襲,每一次的遷移背後都有着血淚的經驗教訓。
數百年風雨磨砺,才造就了這山海間堅韌不拔的英雄城池。
慎知還與尋思一前一後無聲息進來時,話題正從城池建設跳躍到傳統美食上。
臨州各地的傳統美食,不少都有與抗倭息息相關的傳說:放滿蔬菜、紅肉、海鮮的糟羹是百姓湊百家菜為士兵做飯充饑;方便攜帶的金團、食餅筒等物則是為了将士們能及時填飽肚子……
作為抗倭前沿陣地的桃江,當然也不例外。
桃江本地政府發展文旅産業的決心确實很大,一頓“工作餐”幾乎展示了桃江的全部美食。
在座的又幾乎都是做臨州文旅産業相關工作的,大家對美食的熱情往往不止在滋味口感上,更要追溯淵源,探尋底蘊。
阿涼二期小吃徽章正缺素材,聽得兩眼放光。
尋思挨着阿涼在角落坐下,将裝了井水的杯子遞了過去。
古井水确實甘甜解渴,阿涼連灌了好幾口,投桃報李地分了半塊餅給尋思,“嘗嘗,這是對街老店剛出鍋的繼光餅。”
尋思接過來,有些心不在耶地咬了一小口。
雖然隻有食鹽調味,卻也算得上酥香滿口。
“這個繼光餅,我們本地方言叫光餅,是當年戚繼光為日夜埋伏在海邊的将士們發明的便攜幹糧。”黑皮小哥看向慎知還,“慎老館長當年編《臨州覽要》的時候,還專門提到過——慎館,我沒記錯吧?”
慎知還剛走到高瞻遠邊上,聞言頓住腳步,轉過頭來時眼底已經有了笑意:“對。”
妥帖謙遜,一點不像剛發過火的人。
尋思心裡說不出什麼酸脹滋味,幹巴巴地嚼着手裡的餅。
高瞻遠目光在慎知還和她之間打了個來回,若無其事地夾起一小塊黑黝黝的魚肉:“這個是什麼?”
“熏彈胡幹,就是跳跳魚,本地人叫彈胡!”坐霍樹聲旁邊的姑娘搶着道。
“熏彈胡可不簡單,得用老手藝做才地道,”檔案館的老先生接腔,“傳承下來不容易的。”
……
越州和H市嚴格來說并不靠海,尋思也是來了臨州,才見識了這麼多海鮮的做法。
與菜幹同炖的蝠鲼魚、可以生吃的嗆梭子蟹、炖湯的鮮美石蜐……這個熏制的跳跳魚,今天也是第一次見。
有這麼多本地相關産業的人在,高瞻遠新一期節目的拍攝很快定了下來,連外拍取景的地方都差不多敲定了。
拍完古城,還能拍一拍不遠處的桃江十三渚和珊瑚岩。
高瞻遠大事敲定,熱情地撺掇阿涼:“阿涼老師不一起留下來看看嗎?對你們搞文創也是個啟發嘛。”
阿涼果然心動,無奈腳傷沒好,隻好拍了拍身旁的尋思:“不然我派思思跟着你們出外勤。”
組長的話,尋思當然是要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