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沒有聯系我…是打算放棄我了嗎？絕望湧上心頭，艾莎隻覺得眼眶酸澀。喉嚨直發癢，嗆咳兩下，一股熱流從胸腔上湧，不受控制地從口中溢了出來。

血…

艾莎擡起手摸了摸嘴角，指尖一片殷紅。這麼快…

“艾莎…”莉娜像是吓壞了，她一邊拍着艾莎的背，一邊伸手拿來床頭櫃上的水瓶。

艾莎接過水瓶漱掉了口中的甜腥。

“他…他是來跟我告别的嗎？”

“他聽到你感染了病毒，連腳都站不穩了…他是不是生病了啊？我看他有些呼吸困難和胸痛的症狀。嗯…不過…之後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問了你在哪個病房就馬上上車離開了。”

難道他的傷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完全恢複嗎？艾莎自己也沒發現，她還是下意識地在擔心伊安的身體。那種想要咳嗽的感覺再度襲來，更多的鮮血從口中湧出，甚至因為來不及吐出而鑽進了鼻腔，又被重新吸入肺裡，引發了更激烈的嗆咳。

原來這種感覺這麼痛苦…那…伊安那天在廢棄工廠…也是這樣等我的嗎？艾莎的耳畔傳來了一陣嗡鳴聲，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模糊，莉娜急促呼喚她名字的聲音顯得那樣遙遠。模糊中她仿佛看到了那個橙紅色頭發的少年正迎着陽光向她走來。

【複生實驗室】

“還要多久才能有反應！”伊安死死盯着那些剛剛被注射了變異R細胞的患病小白鼠。

“伊安…才剛剛過去五分鐘。”奧羅拉在一旁提醒。

“伊安，你去休息一下吧，從昨天到現在，你已經兩天都沒怎麼睡過…”格雷打了個哈欠拖着黏糊糊的聲音勸他。

“不用管我。”伊安目不轉睛地看着那些奄奄一息的小白鼠，生怕錯過一點變化。

十五分鐘之前，他從冷凍庫取出了那個裝着他身上的R細胞與艾莎的L型抗體的小瓶子，艾莎體内的抗體本沒有名字，在顯微鏡下卻酷似一個個大寫的L。它們跑進R細胞體内的樣子就像俄羅斯方塊消掉了一整行一樣，仿佛它們生來就本該是屬于那裡的。

天色漸明，寂靜的實驗室裡隐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伊安從冰涼的不鏽鋼桌面上擡起頭，朦胧的睡意讓他恍然一瞬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怎麼睡着了…一股猛烈的不安讓他從椅子上彈起，趕緊去看那實驗箱。

“啊…”昨天還奄奄一息的小白鼠竟然開始在箱子裡自由活動，有幾隻甚至雙腳站起，立在箱側，不斷抖動着鼻子向上搜尋。伊安拿起一把稻谷丢進試驗箱。小白鼠們迅速将稻谷據為己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伊安按耐住想要跳起來的沖動，檢查小白鼠的血液樣本。

“喬恩！奧羅拉！格雷！好像成功了！”血檢結果出來的瞬間，伊安驚呼。

奧羅拉穿着睡衣第一個從休息室趕到了門前。她快速套上實驗服，進入實驗區。

“真的！真的…它們都活了，你看那幾隻注射劑量最大的小白鼠，就數它們最活躍了！看起來已經完全康複了。”奧羅拉也不禁驚訝。

“隻是它們因病毒攻擊而受損的器官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恢複。”伊安看着小鼠的影像檢查報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

“原來解藥一直在我身上…我卻讓她吃了這麼多苦。”伊安喃喃自語，一滴晶瑩的淚被睫毛抖落，不知是心疼還是喜悅，或是二者都有。

對變異Ｒ細胞功能的确認從黎明一直延續到上午。

“伊安，快看！結果很不錯，變異R細胞看來完全不會對艾莎的DNA鍊條造成損害，可能因為他們已經完全喪失了複生的功能。”格雷利用艾莎幾個月前在冷凍庫裡存放的DNA樣本進行了實驗。

“不過…這樣看來，變異R細胞如果用于人體的話，至少要抽取你全身2/3的血液來提煉。剩下的1/3要保證你自己不會被病毒感染。”

“那還等什麼？”伊安挽起袖口，露出手臂上的血管。

“伊安…理論上我們是可以隻攔截R細胞然後将剩餘的血液回輸的，但畢竟誰都沒有這樣做過，如果操作有誤，很可能你會大量失血，甚至…”

“伊安…要麼再考慮考慮？”喬恩一把抓住伊安小臂，鉗得他動彈不得。

“來不及了，隻有這一條路可以拼了。如果艾莎不在了，我會一個人活着嗎？”

一直沒做聲的奧羅拉瞥見伊安泛紅的雙眼，心髒也莫名抽動，眼前這個少年，可否有一瞬間，曾為他自己着想過。

喬恩搖頭輕歎着松開了伊安的手臂。

伊安雙臂上插着兩條軟管，格雷與奧羅拉屏住呼吸，開始在儀器的幫助下對變異R細胞進行分離。整個操作間安靜的隻剩下儀器轉動的聲音和沉重的呼吸聲。

随着越來越多的血液從身體中流出，伊安眼前的世界變得越來越模糊，隻能連續深呼吸來緩和那種如置虛空的心悸感覺。

“喬恩…好…好冷…”伊安勉強擡眼，從模糊的視線中尋找喬恩的身影。

“伊安…”喬恩拿來毯子将伊安包裹起來。“堅持不住就停下吧，不要硬拼。”

伊安搖頭：“不行…”

“還有多少？”喬恩問目不轉睛操作儀器的格雷和奧羅拉。

“已經完成了大概80%。”格雷沒有移開眼神，儀器的遮罩下她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悶。

“格雷…不能再繼續了。血液回輸量遠低于預計水平，目前為止他的血液損耗在百分之二十左右。繼續下去他會有生命危險。”奧羅拉看着儀器上的數據眉頭緊鎖。

“别停下…艾莎她等不了。”伊安将模糊的視線努力聚焦在奧羅拉臉上，卻看不到深刻在她眼神裡的擔憂。

奧羅拉深吸一口氣，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滴——”

儀器上的數據終于跳到100%。奧羅拉趕緊擡頭确認伊安的狀況。隻看到他緊閉着雙眼，時而眉頭微蹙，時而睫毛顫抖，如同被困于夢魇。

“伊安…”奧羅拉迅速拔掉他雙手臂上的軟管。“喬恩，按住傷口。”

奧羅拉跑向藥品儲藏室：“先補液。整個過程大概有一千毫升的血液流失，已經到了臨界點。”

伊安不知什麼時候緩緩把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看着屏幕上100%的完成度扯了扯嘴角，頭一歪，完全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