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爆發168小時】
西達尼中心醫院隔離區滿了,走廊裡躺着奄奄一息的患者,一上午已經消毒過不下三次,血腥味還是壓不住。
所有治療手段都石沉大海,第一批收治的患者已經進入了病程的最後階段,病房裡寂靜得一片空白。
第一個入院的男人把頭一歪,要吐。穿着防護服的護士拿桶來接,一股暗紅湧入口袋。他吐出的已不再是鮮血,而是帶着血的器官碎塊。那具身體抽搐幾下,僵直不再動彈。
“滴———”儀器報警了。
護士放下桶去按他胸腔,可死神的鐮刀揮下的那一刻,天使不過是赤手空拳。
死亡名單被展開,上面的名字越來越密集。離世患者的遺體被禁止土葬,禁止與親友見面,迅速在焚屍爐裡化成了一笸灰燼。
海運交通被切斷,大橋正在被封鎖,整個西達尼變成了茫茫海浪中的一座孤島。
幾個人站在碼頭焦灼地打轉,時不時翻看手機。口袋裡一聲短促的震動艾莎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摸出手機。屏幕上有一條新信息。
是莉娜,艾莎這才恍然想起昨晚自己曾經發信息問她隔離區的情況。從她回信息的時間來看她至少已經連續工作了十二個小時。
“首批患者全部死亡,他們都在嘔吐自己的器官碎片,就像是從身體内部被吃掉了一樣。”
艾莎看着這兩行文字,恐懼從身後漸漸将她包裹。不是說已經控制住了嗎?怎麼會…
莉娜明明已經調離急診室,卻不知為什麼兩天前感染者激增的關頭又主動加入到了搶救隊伍。她說自己來自孤兒院,無父無母,即便是死了也沒人挂念,不如就拼一把。
“克洛伊的情況怎麼樣?”艾莎顫抖着打下克洛伊的名字。
短信提示音再次響起,卻不是莉娜。
“格洛萊醫生,你被調往急診室支援,請于今日16:00前往C區急診室報道。”
艾莎的心髒猛的一沉,看來隔離區的醫生已經不足以支持不斷增加的感染者的治療需求。沒等她對這條突如其來的短信做出反應,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艾莎,你還好嗎?”母親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
“還好,媽媽。”
“你還能離開西達尼嗎?我看到輪渡都已經取消了。”
“我離開西達尼去哪裡?”
“回家…”
“交通已經被切斷了。我哪裡都去不了。”
“新聞說你那裡有種新病毒感染得很厲害,你能别在醫院上班了嗎?請個假,跟着伊安小少爺,去哪裡躲一躲也好。他肯定有辦法的。”
艾莎苦笑着搖搖頭:“媽媽,我可是你寄予厚望的醫生,而且我馬上就要調任隔離區了,醫生走了,那病人怎麼辦?醫生都束手就擒那今天是西達尼,明天就會是林德爾。”
“艾莎…”電話的另一端傳來母親的長歎,轉而是久久的沉默。
艾莎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與母親曠日持久的拉鋸戰終于獲得了勝利,她從此刻母親那一聲輕歎中感受到了母親似乎是在後悔當年強迫她當醫生。
“艾莎,真的不能不去嗎?”母親喃喃。
“不能…”艾莎沒有絲毫猶疑。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許久母親才再度開口。
艾莎要挂電話。
“等等…”母親忽然叫住她。
“嗯?”
“我們愛你,艾莎。”
“我也是,媽媽。”
通話界面消失的瞬間,那條調任短信再次出現在手機屏幕上。艾莎叛逆的底氣瞬間被抽空,信念與恐懼似乎要将她生生撕成兩半。
信仰說,從醫救人,就像當兵上戰場一樣,是責任也是使命。恐懼說,她與莉娜的向死而生不同,她想活着,她又放不下的人,有沒做完的事。
猶豫片刻,艾莎還是撥通了她最想撥通的号碼。幾乎不等聽筒中的等待音響起,伊安的聲音就先一步傳來。
“艾莎。”
當那熟悉的少年音落入艾莎耳畔的瞬間,内心忽然感受到了這一天以來都沒有過的平靜。他幾乎永遠是這樣,在她想找他的時候馬上就會接起電話。
“伊安…”艾莎哽咽着叫他,話卻哽在喉嚨。
“艾莎,出什麼事了?别怕,我現在馬上來找你。”聽得出伊安也慌了。
“我…”到嘴邊的句子再次被咽下。艾莎耳畔傳來了伊安發動汽車的聲音。
“嗯,我在,别急,我不會挂斷的,慢慢說。”
艾莎的聽筒裡傳來了汽車撕裂空氣的風聲。
二十分鐘後,伊安将站在醫院側門口手足無措的艾莎一把攬入懷中。
“沒事了,沒事了。我來了。”
夏季的風和陽光不解人間風情,隻顧着盡情展示它們的溫柔。伊安那同樣溫暖的懷抱此刻卻灼得艾莎心口生疼。
伊安伸手抹了抹艾莎臉上的淚水。“怎麼哭了?”
“伊安…我被調任隔離區了,還有三十分鐘就要去報到。”把頭埋在伊安懷中,艾莎終于含混不清地說出了自己收到的短信内容。
“你是不是不想去?我可以帶你走,就去上次看藍色海浪的海灘,附近的海角上有座小木屋。那裡沒有人,暫時也不會有病毒。”
艾莎擡起頭看着伊安的眼睛搖頭:“我不能走,沒有士兵會臨陣脫逃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