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穿過帶着朝露氣息的森林,在一座偌大的莊園門前停下。
“老夥計,帶着艾莎坐快艇到我們勘探好的洞穴。我去前門,确保他們不會立刻有增援趕來。等你接應!”喬恩将兩個小巧的入耳式耳機放進吉松的手心:“一會随時聯系。”
“輕點這個按鈕就可以說話。”吉松将耳機分給了艾莎一顆,低頭解釋。
艾莎跟在吉松身後朝着那棟古典行宮般的建築走去。繞過建築正前方泛着微波的水池,爬上斑駁的石砌環形坡道,艾莎回頭朝着來時的方向看去,門前的柏樹和不知名的低矮的灌木都有曾被修剪過的痕迹,卻在春風中又生出倔強的新枝。看起來有過打理,卻無人常來。俯瞰腳下的水池,池底靜靜沉浸着一些已經發黑的落葉,或許是上個秋天就已經悄然失去了生機。
愣神之間吉松已經推開了坡道頂端高大厚重的門,帶着艾莎走向通往地下室的走廊。
“嗯…是該找人來打掃一下了。”吉松伸手沾着摞在羅馬柱頂端大肚罐上的灰塵,又搓了搓指尖喃喃自語。
琳琅滿目的畫作和收藏品分散了艾莎大部分的注意力,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了好長一段路。直到一扇雕花大門緩緩打開,門外忽然傳來了海浪的聲音。四艘不同型号的快艇,随着海浪的節奏緩慢晃動。
吉松把自己背上沉重的長條形背包擱置在一艘快艇上,回頭将站在最後一級大理石階梯上的艾莎拉上了快艇。不知他動用了何種機關,随着來時的大門緩緩關閉,另個方向的“牆壁”忽然向着左右兩個方向開啟。金色光線傾瀉而下,艾莎眼前出現了一片茫茫大海。
那座宮殿和它身下的海崖漸漸縮小成一個兩隻手指就能捏住的小圓點。迪拉博島的輪廓也幾乎以同樣大小的出現在艾莎的視野裡。
快艇劈開水花在海面上突進,艾莎略感眩暈,眯起眼,頭頂的光線倏地暗了下來,快艇已然鑽進了一個天然洞穴,緩緩停了下來。
“接下來的路我們要徒步過去。”堅實的力量通過吉松的手掌傳至艾莎手心,将她拽上了岸邊。
艾莎一步一滑地踩着光滑的礁石朝着洞穴深處走去。
早知道不應該穿這雙鞋子…
原本敞開的洞口漸漸縮小成展開雙臂就能處碰到的通道。吉松點亮了手腕上的強光燈,看着手機中的圖紙,向預定的位置走去。
【迪拉博島實驗室内】
冰冷的液體再次流入手臂,刺目的白色燈闆消失了…
“伊安小少爺在形體塑造和色彩運用上都很有天賦,假以時日練習繪畫未嘗不是一項不錯的技能。”莊園大門前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頭發花白,鼻梁上架着一副古董老花鏡,手中還提着一個遠遠落後于時尚潮流卻風度猶存的提包,說起話來文鄒鄒的。
“伊安小少爺,你怎麼在這裡,初夏還涼,快進來,别生病了。”穿着裁剪精巧的深棕色連衣裙的中年女人匆匆跑過來将手搭在伊安肩頭。
似乎是她高亢的聲音引起了門前兩位紳士的注意,兩人同時回過頭看向伊安的方向。稍顯年輕的男人走上前,擡起手摸了摸伊安橙紅色的發絲。
“伊安,你都聽到了?做得不錯。爸爸現在還有些工作要做,晚上回來再好好欣賞你的作品好嗎?”
伊安用力點點頭。一雙綠色眸子透亮的像水晶。
看着父親和美術教師離去的背影,伊安轉身随着家政管家的腳步回到了大廳。跑上環形樓梯,小小的身影向着二層一間卧室走去。卧室大門緊閉,好奇心卻驅使他把耳朵貼在了兩扇門間的縫隙上。
“梅麗莎,這些圖案能幫助你平靜下來,能讓你看清内心深處的答案。”女人溫和的聲音從門縫傳入伊安的耳朵,那聲音就像拂過山谷的晚風,帶着一絲催眠般的韻律。
好溫柔的治療師…伊安歪歪頭,好奇地從前幾天剛剛壞掉還沒來得及重新安裝的門鎖小孔中朝屋内看去。
一位衣着考究的女士正坐在母親對面的沙發椅上,将手中的圖案展示給母親看。夕陽映得她一頭棕色發絲微微發亮。
有一些細微的符号被巧妙地隐藏在複雜的線條中,可伊安卻看清了:尖銳的匕首、模糊的人影,甚至還有一些鮮紅的痕迹,仿佛是血迹。
那位女士灰綠色的雙眸中閃過一絲狡黠,她的聲音逐漸放輕,更有滲透力:“這些圖案也許會讓你想到一些事情,像是解脫或者掙脫困境的唯一方式。”
門外的伊安被那些猙獰可怖的圖案吓得心髒一沉,他靠在門旁的牆壁上,小小的胸脯上下起伏了許久,才最終邁開步子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了。
為什麼媽媽治療要看這樣的畫作…那,媽媽看到我的畫會不會更好一些。伊安擡頭看窗外明媚的初夏光景,小心翼翼地踩着闆凳從櫃子頂端拿下了幾天前母親帶他出去買文具時買下的那盒彩色鉛筆。
“諾艾米!你想要畫畫嗎?”他抱着鉛筆和本子把頭探向隔壁房間。
金色卷發小女孩聽見呼喊從床上的玩具城堡前轉過頭。目光掃過伊安手中的彩色鉛筆,咧嘴一笑爽快地說:“好!”
“走,我們去後面的院子裡畫。”伊安說。
【海崖洞穴】
“艾莎,你害怕嗎?”吉松将一枚小型炸彈安置在那片布滿人工開鑿孔洞的石牆上。
“不怕。”艾莎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
“捂緊耳朵。”
伴随着一陣爆炸的轟隆聲,潮濕的洞穴裡并沒有飛散多少灰塵,黑色礁石四處滾落。實驗室的金屬内牆露了出來。撬開通風口的擋闆,剪斷金屬隔栅,一條銀亮的通風管道呈現在眼前。吉松把背包帶拉緊,率先鑽進管道内。
“通風管道已經打開。”吉松撐着身體,騰出一隻手按耳機。
“前門沒有威脅,按原計劃進行。”艾莎的耳機裡也同時傳來了喬恩的聲音。
在逼仄的通風管道裡爬行了一段路程,艾莎的膝蓋被金屬闆硌得生疼。正當她向後伸腿拉伸活動時,身前的吉松忽然停止了爬行。他盯着手中的地形圖,又看了看身前開叉的排風管道。
“喬恩,我們遇到了一點麻煩,通向控制室的管道太窄了,不像能通過一個人的樣子。”
“吉松醫生,讓我試一下。”
沒想到艾莎會主動請纓,吉松回頭的一瞬臉上仍帶着沒有消散的驚訝,他快速調整了語氣像是長輩的規勸:“艾莎…下面的情況很複雜,被困在那裡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吉松醫生,我不知道這次營救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但對我來說,我最喜歡的人在那裡,救不了他,我活着又有什麼用?”
吉松一時間沒說出話,隻是将剪線鉗遞到艾莎手中。“帶好面罩,進去之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主動摘下來。随時聯系,我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艾莎點點頭,拉下面罩,努力收縮身體朝着狹窄的通風管道鑽去,完全進入管道,艾莎的身子被管道的四壁緊緊包裹,身上的防彈衣将她卡得動彈不得,隻能用雙手手肘小幅度向前挪動。十幾分鐘的功夫,一束光透過前方的防護罩照射進來。艾莎湊近光源,看到控制室内兩排鐵皮櫃子彙集了各種線束。
“吉松醫生,你看到到嗎?”艾莎壓低了聲音。
“看得到。”耳機裡傳來吉松的回答,艾莎的頭帶攝像頭運行良好,她伸手用力鉗掉了固定格栅的螺絲,四個螺絲完全被鉗開,顧不上手臂微微發顫。艾莎将格栅放在面前的櫃子頂端,推動身子,滾落到了櫃子上,翻身跳下櫃子。
“現在告訴我是哪一條。”艾莎輕按耳機。
“你需要找到一條綠色的拇指粗的線纜,那一條是控制整個監控系統的。另外還有一條粉色的,是地下室的磁感應大門。
艾莎在櫃子中仔細尋找。“是這條嗎?”她拉出一條綠色線纜。“這兩條是哪一條…”四周的空氣安靜得仿佛能聽到胸腔内咚咚撞擊的擂鼓聲。艾莎看着手中兩條相似的綠色線纜一時間一陣心慌。
“左手邊的那一條。”喬恩說。“快,否則你會暴露。”
艾莎用盡全身力氣剪向那條電線,伴随着咔嚓一聲,線纜斷成兩截。“可以了嗎?”
“右邊那條也剪斷。”艾莎來不及多問,利落剪斷了右邊的那一條。
“很好。接下來剪粉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