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好累,心跳也好累…
最後一絲光亮湮滅于腦海,伊安再次跌入了意識的黑洞。
單向玻璃的另一側雷尼亞哥坐在轉椅上,斜睨着病床上的伊安。一個身穿實驗服的男人走進來,将一個文件夾放在桌上。
房間内的大屏幕忽然亮起。
“晚上好啊,雷尼亞哥醫生。”
“萊文。”雷尼亞哥聞聲坐直了背脊。
“希望你已經得到了預想的結果。”
“結果可能要讓您失望了,他身上的東西并不是我當時提取到的那一種,而且也沒有任何能讓人起死回生的作用。實驗結果已經發送給您了。”
“是嗎?明天讓佩吉親自問問他是怎麼回事。”屏幕中混合着電流的聲音麻木冰冷。他的形象隻是一個帶着兜帽的黑色剪影,甚至沒人見過他的真容。
“那種方法,他的身體狀況未必承受得住。”雷尼亞哥擔憂。
屏幕中傳來一聲冷哼:“有用,才有資格活下去。我隻給他這一個晚上的時間休息。”
“對了!我們在他的腦幹部位掃描到一塊芯片,可能帶有定位功能,需要做手術将它移除嗎?”雷尼亞哥眉頭一壓,臉上帶着些許不确定的神色。
“既然沒找到R細胞,那就不必了。”
“好的,聽您的。”
聲音落幕,屏幕在一片斑駁的影像中歸于平靜。屏幕另一端的黑影打開伊安體内變異R細胞的實驗記錄,嗤笑一聲:“你為了掩蓋R細胞的存在竟然不惜對自己下這種狠手?”
“醒醒,醒醒…現在還不能睡!”病房内忽然傳來了實驗員急促的呼喊聲。
“滴——”緊接着病房内監護儀發出的急促警報聲驟然撕裂了寂靜。
玻璃窗後的雷尼亞哥三步并作兩步沖進了病房。“你給他用了什麼?”
“隻是鎮痛劑…”病房内的實驗員原本小麥色的臉頰慘白如灰。
心電圖上的波動急劇下降,氧飽和度快速墜入危險區。
“快!拿納洛酮!”雷尼亞哥一邊對着身後的實驗員怒吼一邊将氧氣面罩戴在伊安的頭上。雙手在伊安胸前不斷按壓着。
雷尼亞哥狂躁憤怒的語調裡帶着一點哀求:“你還不能死!呼吸!快點!”
突然,他看到伊安的胸口微弱的起伏了一下,心電監護上的波形開始逐漸平穩下來。見鬼!他對鎮痛劑的反應居然這麼敏感!
雷尼亞哥焦躁地在病房内踱步,思考着到底哪裡出了問題。想不到自己一時報複心起沒有對沖動的下屬多做阻攔竟差點惹火上身。
“我應該想到的…本來隻能維持兩三個小時手術時間的麻醉劑都能讓他睡上六個小時…”他小聲咕哝着,像是對自己的疏忽大意感到不滿。
【海濱别墅】
清冷的月光被海面的微波剪碎,随着海浪沁入淡灰色的沙灘。
鹹味的海風拂過窗棂吹動着艾莎的發絲。艾莎坐在床沿,呆呆看向窗外無際的大海。不開燈的房間與散入房間的銀白月光幽暗一色。艾莎不敢回頭,身後空蕩的房間如同血盆大口,向着她略顯單薄的背影沉悶壓抑地吐息。
掠過臉頰的海風裡時而帶起絲絲縷縷的香氣,平日裡牽動情愫的低語此刻變成了一雙布滿尖刺的利爪,随着一次次呼吸,越來越深地勾進艾莎柔軟的心髒裡。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坐了多久,流過淚的雙眼酸酸漲漲,太陽穴随着心跳的節奏一下一下地疼。她伸手摸向了伊安平時放在床頭的那塊懷表,它看起來散發着時光雕琢的威嚴感,常人瞥見,也不難發現,它是個十分精緻又貴重的東西。
這是艾莎第一次打開它,迎着月光,指針上的紅色寶石點點泛光,指針指向淩晨三點。艾莎注意到懷表的内蓋上有一個模糊不清的圖案。她将懷表轉了個方向,月光把那圖案倏的一下點亮,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女孩栗棕色的發絲随風飛散,露出光潔的額頭,她細細直直的鼻梁因為即将到來的俯沖緊張地輕微皺起,身旁男孩的發絲也被風抖落成散亂的形狀,他的目光既憐愛又溫柔地落在女孩的側顔上,仿佛在仔細端詳着一件稀世珍寶,即将到來的高速俯沖都不能吸引他的目光。他們身後是蜿蜒盤旋着架在無垠碧空中的橙色過山車軌道。
艾莎出神地盯着手心裡懷表,直到眼前的灼熱模糊了眼中的倒影。她才驟然意識到這是他們唯一一張合影。
那天,她因為擔心被抓拍到醜照就直接走掉,看都沒看一眼的照片,竟然被他珍藏在這塊精妙絕倫的懷表裡。艾莎一隻手攥緊了胸口的衣襟,就像能夠死死按住胸腔裡翻江倒海的疼痛。
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