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陪她最久的那批人,她見過她在草叢裡掙紮求生的模樣,見過她在越地低頭安撫内傾斜刁民的卑微身影,見過她狼狽潦倒地站在商鋪外,隻求某位東家将鋪子轉讓,她也見過她跪地雙手向權貴呈上山裡的皮毛,隻為了兄弟們多分一點銀兩。
他們一路走來,從來不容易,他們的驕傲與意氣風發全是她給的底氣。
好在那些都熬過來了,她長大了。劉秀的眼淚不值錢地一滴一滴落下,将門口的雪都化了化。
不隻是劉秀,劉康也盈滿了熱淚。
他望着她,她美得不可萬物,這種美并非因為她的容貌,而是來源于她的一切。他是跟她最久的那個人,初識便是啼笑皆非的鬧劇,可是後來,他真心拜服,跟着她去了很多地方,學了很多東西,成為了李莊的三當家,現在也是她縣主府唯一的管家。劉康不知道自己如果遇不到她會變成什麼樣,但他知道,遇不到她太糟糕了,那是他一生都無法想象的事情。
“哭什麼,女兒長大了?”陳識悄悄揩去眼淚,裝作沒事人一樣調侃着劉康。
劉康沒好氣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什麼女兒,我還年輕,還沒成親呢!”
陳識挑了挑眉,笑了笑終究沒說話。
李莊年長的人多多少少都代入了李熙長輩的身份,劉秀是姐姐,劉康是父親,而他,是哥哥……他們尊敬她,也愛她,他們是沒有血緣的親人。
陳識欣慰地望着她,在這一刻,所有人都真心希望她更好,希望她幸福。
“若你敢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情,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陳識悄悄威脅一旁的許舒甯道。
許舒甯才像是剛剛驚醒一般,他笑了笑:“我也是這樣對我自己說的。”
李熙從未想過自己也會過及笄禮,不過既然有人提了,那她就淺辦一下。她并沒有邀請太多人,她隻邀請了她在明康的朋友,方臨煦,滄白藏,還有從李莊匆匆趕來的那些兄弟。
她環視一周,除了方臨煦都到了。也許是他有事吧。李熙心道。
她想着擡眸看向那身着狐裘的少年。
“去吧,就等你了。”劉康拍了拍許舒甯的肩膀,提醒道。
許舒甯抱着匣子,看着她,緩緩朝她走去。
此刻,他的眼中隻有她,而她也是。
李熙看着許舒甯,不知道為何,突然心撲通撲通跳起來,亂得可怕。
她糾緊衣角,少年一步一步走來,腳步聲敲在她耳邊,猶如警鈴,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怎、怎麼樣?不會很怪吧?”她緊張道。
“不會,你今日很美。”許舒甯輕輕撥開她的發,笑着道。
“僅今日嗎?”李熙擡眸。
“一直。”許舒甯認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說道。
“禮節不可少,請為姑娘挽發吧。”劉秀遞上簪子。
許舒甯接過來,看清花樣,他愣了愣,這是一支鴛鴦配翠簪,寓意着美滿和恩愛。
他看向李熙,李熙知道他也看見了那圖案,不知怎地,一時局促起來:“阿秀随便選的,沒、沒别的意思。”
許舒甯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彎了彎眉:“很好看。”
他伸手輕輕為她挽了個發髻,将簪慎重插入。
“好看嗎?”
“很好看。”
許舒甯的手輕輕從那鴛鴦上掠過,他眼中帶着不舍和懷念。不過一低頭,那些情緒便都消失了,他将小匣子遞給李熙,笑了笑:“我也有禮物送你。”
“嗯?”李熙不明所以,伸手捏了捏那鎖。
“回去再打開,咳咳……”許舒甯忽然又咳嗽起來。
“許舒甯,你沒事吧?”李熙擔憂極了。
許舒甯努力抑制住喉嚨那螞蟻爬過般的癢意,朝她笑了笑:“沒事,走吧。”他将鑰匙握在她手心,緊接着将就這個動作拉着她朝衆人走去。
滄白藏看着二人親昵的動作,心裡泛酸。
他覺得他有病,明知自己會心如刀割還是甘之如饴。接下來如何?接下來,他還需要為他們主持定親禮。他就是個受虐狂。滄白藏自諷自嘲。
他微微歎息,走上前一步:“及笄禮成,接下來,恭祝二位……”
“許舒甯!”
滄白藏話音未落,就被李熙焦急的聲音打斷,他連忙看去,隻見那道身着狐裘的身影毫無預兆地直直栽了下去。
滄白藏臉色一變:“許舒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