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西耶等的就是這一刻,他見方臨煦沖過來,對一旁的下屬道:“準備落網,那傻小子沖過來了,既然他那麼生氣,今日就讓他死在這裡,給他爹陪葬。”
“駕!”
就在此時,城門突然打開,先飛出的不是奔馳的駿馬,而是一條長長的青色披帛,淡淡的青色穿過血腥的戰場,從刀光劍影間鑽過,如同盤蛇一般悄無聲息地纏繞上少年的手腕,随着少年飛奔出去,披帛漸漸被拉直,少年瞬間察覺到了手腕處的緊繃感。
他低頭一看,征愣片刻,随着他順着手上青帶轉眸……
他的視線穿越人山人海,穿越刀山火海,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眸。他的眸光與那條青色的披帛一樣,如同割不斷的線将她與他連在一起。
方臨煦眼中的她灰頭土臉,似乎因為來得匆忙,一身衣裳還粘灰帶泥,她臉上有血迹,那血迹早已幹涸,可見在她臉上停留了多久。
她平安歸來了嗎?看樣子還是受了傷。方臨煦心道。
“不要去,有陷阱。”李熙拉緊手中披帛,沖他道。
方臨煦手腕一緊,理智稍微回來一些。
那邊原本還得意洋洋的紮西耶臉色瞬間黑了下來,他氣得磨牙:“李熙,又是李熙,怎麼就弄不死她!”
方臨煦垂下頭,等李熙到他身邊,他才道:“他侮辱我父親。”
李熙沉默了片刻:“方将軍的事情,我聽說了,你……節哀。”這樣的話太蒼白無力,可李熙再不知道說什麼了。
那樣活生生一個人突然就沒了,李熙感覺到難過,可眼前這人恐怕更加難以接受。
“節哀……我離開呂縣前,見過他的,他跟我說一路平安,可是我卻什麼都沒有和他說,我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如果、如果我多說一句就好了,我想告訴他,我也是,我也祝他平、平安。”他說道最後聲音哽咽起來,斷斷續續彙不成一句完整的話。
李熙緩緩伸出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放在他的背上輕輕拍了拍:“他知道的,他一定都知道的。”
李熙隻提他撫了一會兒他就主動推開了李熙的手,他擡起頭,眼淚在眼中湧動,可是他卻說:“我不能哭的。”
他轉動長戟,長戟瞬間從敵人心髒穿過。
敵人倒下,鮮血從長戟上流下,李熙看着他望着她,強撐起笑意:“我是南朝将軍方臨煦,在戰場上,我隻能流血,不能流淚。”
李熙的心猶如被錘子狠狠敲擊了一下。
這一刻,她很心疼他。
她微微側眸,敵人已從四面八方湧來,李熙毫不猶豫從腰間抽出劍,眼睛都未眨一眼就一劍解決了朝他襲來的敵人。
長戟慢一步,他便向她道謝:“多謝。”
她握緊缰繩:“我不想你流淚,可是我總覺得不流淚和不敢流淚是兩回事。如果我替你流血,你是不是就有了流淚的權利?”
方臨煦聞言猛然愣在原地。
他也有流淚的權利嗎?
他嗎?
駿馬小跑起來從他身邊經過,揚起的風吹起少女的青絲,從他臉頰上拂過,溫柔極了,這一刻,他仿佛聞不見戰場的硝煙與血腥味,鼻尖充盈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他情不自禁拉轉馬身,看向她。
她像隻輕盈的蝴蝶穿梭在刀光劍影之中,而她手起劍落斬人如斬蘿蔔般利落流暢。
方臨煦頭一回在戰場上感覺到自己被人保護着,正如她所言,她在替他流血,那他……現在有流淚的權利了嗎?
從未有人告訴他,他有流淚的權利。
他望着她,一顆眼淚悄悄從眼角滑落,滴落在他手背上,冰冰涼涼的。
原來是他想哭的。
可是啊,可是啊……
他手指微動,長戟蠢蠢欲動。
他一揮缰繩,整個人沖在李熙身前,他眼角的要落不落的淚滴落下來。
同時,長戟破空而來,瞬間一串五,直接将串起的的敵人挑到半空。
李熙震驚地看向他,他笑了:“别忘了,我是個男人,又怎麼能讓姑娘站在身前擋刀呢!”
她緩緩伸手,碰了碰掉落在臉上的那滴淚。
他哭了嗎?
真好。
李熙高興地擡起劍:“那就讓我們并肩作戰吧,方将軍。”
方臨煦彎了彎眉:“好。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我活着一日,就不會讓你死。”
“我以為你要說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李熙調侃他道。
他失笑,眼睛望着敵人,說得卻是:“舍不得。”
李熙心中一動,看向他。
他眼中沒有一絲旖旎,很坦然,坦然得讓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那又如何呢?都這個時候了。
李熙笑了:“我也舍不得,所以,咱們都别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