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旨不尊,如同謀逆,這麼大的帽子方臨煦擔不起。
方臨煦将頭埋得更低,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的聲音也很低沉,而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顯得那麼艱難:“臣……遵旨。”
驿使松了口氣,将加急信雙手交給了方臨煦:“方将軍,這可是多少人求不來的,若您安全護送滄大人回到明康,陛下必有重賞,您啊,可要走大運了。”驿使笑着恭祝方臨煦道。
可是方臨煦卻絲毫笑不出來。
同樣笑不出來的,還有滄白藏。
驿使走後,滄白藏,方臨煦,方起征,石深四人站在堂前,一時無言。
方臨煦拆也沒拆那八百裡加急就放置一邊,看向滄白藏,語氣毫無感情:“你準備一下,今夜動身。”
“去哪兒?”滄白藏明知故問。
方臨煦瞥他一眼:“送你下地府。”
滄白藏一噎。
他倒是第一回聽他這般不客氣,連最基本的風度都沒了,看來這回是氣得不輕。
滄白藏直接道:“我要先找到李熙。”
“怎麼找?我帶着九族跟你去找嗎?”方臨煦冷笑道。
随即拍闆決定:“我先連夜送你回明康,李熙我之後再去找。”
“那紮西耶那邊呢?”滄白藏擰緊眉。
“紮西耶?呵,那就希望他能仁慈一些,等我回來再開戰吧。”方起征陰陽怪氣道。
“我在和你商議,你在這兒陰陽怪氣做什麼?”滄白藏心底的火氣也壓不住了。
方臨煦反手就揪住滄白藏地衣領:“滄大人,滄大少爺,這裡是戰場不是你玩樂的地方,說到底若非押送糧草的是滄你,我也不用走這一遭。滄大人,你知道現在什麼情況嗎?你當然不知道,你美美地回到明康,依然做你的陛下心腹,依然高高在上,無人能危及你的安全,因為有無數人會保護你。可是我們不一樣,呂縣的百姓不一樣,李熙不一樣,滄大人,我們沒有命跟你玩樂,我們每一次都要拼盡全力才能活下來。”
方臨煦響了幼時的李熙,瘦瘦小小,可是唯獨那雙眼睛充滿了狡黠,仿佛在發光一樣。
他曾經不理解她的決絕,因為她決絕到每一次決定都可能堵上她自己的性命。
後來他懂了,因為他和他戰友們的每一次厮殺也得堵上自己的性命。
這是一場不成功便成仁的賭局。
她在她的賭桌上,而多年以後,他也在他的賭桌上賭命。
可是有時候,也會累,也會想着不過是一條命罷了,丢了也就丢了,但當他一轉身發現已經有那麼多人跟在他身後的時候,他就不敢那樣想了。他有了責任。
李熙,她應該也是這樣地小心翼翼地守護着自己身後的那些人。
方臨煦眼睛蓦然紅了起來。
滄白藏擡手就給了方臨煦的臉一拳:“誰不是在賭命?誰不在棋局之中?你以為我滄白藏就是命好,就是一出生就擁有現在的地位的嗎?”
“難道不是?你這個搖首乞憐的佞臣!”方臨煦揮手打了回去,也是正正好中在滄白藏臉上,他早就看不慣這張虛僞的面具了,正好打碎他!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莽夫!”滄白藏又回了他一拳。
二人你一拳我一拳打得難舍難分。
臨煦的心真的亂了,亂得一發不可收拾,否則他不會對滄白藏出手的。
而滄白藏這邊……恐怕也是。
兩個自持有度的君子竟在堂前大打出手,隻是因為一個失蹤的女子攪動了他們的心,僅此而已。
方起征猛然咳嗽起來,石深默默奉上了一杯茶。
“謝、謝謝,咳咳咳……”
“不用,我隻是怕你氣死了,沒人幫我找人。”
方起征:“……”
相對比那邊,這邊……倒是還算和諧吧,要是嘴不那麼毒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