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西耶此人陰毒至極,為了逃命連手下的命都不顧,呸!”走在夜裡的小路上,路旁兩盞燈明明暗暗,在道路中間交織成影。
聽着劉秀的唾罵,李熙踩着影子一點一點往前走。
“你看見的那個下命令的人長什麼樣?”李熙問道。
劉秀牽着馬走在她身邊,聽到問話想了想回道:“那人長得五大三粗的,臉上有兩撇小胡子,看上去有些滑稽。”
李熙瞬間擡頭:“那個人不是紮西耶。”
劉秀露出疑惑的神情:“什麼?不會吧,那個人一直發号施令來着,他不是稚蠻的大将軍?”
“紮西耶的确壯實,可并不五大三粗,而且,他約莫二十來歲的模樣,臉上很白淨,沒有蓄胡須。若說滑稽,你若看見他絕不會覺得他滑稽,你隻會覺得他深不可測。”李熙回想起紮西耶的相貌,一點一點描繪給劉秀聽。
劉秀搖搖頭:“那就不是一個人。”
李熙發現了蹊跷,略微沉思片刻:“作為敵軍主帥,在兩軍作戰之時,既不在戰場指揮,也不在山上發号施令,那他會在哪裡?”
“那些大将軍大官們不都是酒囊飯袋而已?說不定是怕死,躲起來了?”劉秀猜測道。
“也許誰都會,但他不會。”李熙肯定道。
“等等,你之前說他們退得很果斷?”李熙忽然想起之前劉秀說的話。劉秀點點頭:“他們原本想上山但被我們用陷阱攔住了,後頭見勢不對才下令逃跑。”
見勢不對才下令逃跑?時機會否太晚?李熙思忖着。雖說打不過就跑的确是對的,但是按理說一國大将,不可能這麼草率用兵,又那麼草率收兵。而且,在戰場上的形勢她也看見了,稚蠻軍猶如被風壓彎的野草,戰況完全是一邊倒。若紮西耶既沒有預料到戰場上的情況也沒有預料到李莊的陷阱就貿然出兵,這很不符合一個狡詐的一國主将的行為。
紮西耶這一步“吃力不讨好”的棋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李熙百思不得其解。
“主子,主子?”
李熙想得入神,竟連馬蹄聲何時停住的都不知道,隻是等她被叫得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一個人走出老遠。
李熙回眸看向劉秀,劉秀站在原地不走,她露出幾分疑惑,劉秀無奈地指了指大門,說道:“主子,到家了。”
李熙順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向門,才發現十分熟悉。定睛一看才恍然明白,原來,她已經到家了。
李熙便往回走:“抱歉,走神了。”
劉秀早知李熙的德性,她家主子最喜歡事後複盤,若發現一點問題想不通的就逮住不放,有時候很容易鑽牛角尖兒。
“主子,多思傷身,今日事情已經過去了,您就好好休息一晚,要想明日再想吧。”劉秀勸說道。
李熙微微點頭:“我知道了。”
反正先應下,聽不聽那是另一回事。
劉秀當然聽出她言外之意,頗為無奈:“主子,将您安全送到家我就放心了,我先回莊子,有事您發話就行。”
因着許舒甯的關系,李熙與李莊一直是暗中聯系,李莊的人早就習慣了不出現在許舒甯面前,所以劉秀送完李熙就習慣性地道了别。
但是這回李熙卻出乎意料留下了劉秀:“住一夜吧。”
也正因如此,劉秀剛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您剛剛說了什麼?”她挖了挖耳朵:“我剛剛是不是聽錯了?”
李熙淡淡瞥了她一眼:“住下吧。其他兄弟都回去了,現在就剩下你一個人,夜又這麼深了,看不見路不說,就怕埋伏也看不見。你可别忘了,今日也算是讓稚蠻吃了個虧,他們想報複回來也不是不可能。”
劉秀有些期待,畢竟還沒有人留宿過主子的家呢,她還是第一個,說不高興那是假的。隻是……她又惴惴不安:“但是,許公子在家吧?”
“在的。怎麼了?你還害羞?”李熙不解道。
劉秀連連搖頭:“不是害羞,是怕驚擾了公子,畢竟您也知道,公子就是個瓷罐罐,輕輕一碰就碎了……”她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雖然她覺得許舒甯是她家主子的拖累,但是她知道他也是她家主子小心翼翼保護起來的珍惜人物。要是被許舒甯被她這個大老粗碰碎了,氣出個好歹,她萬死難逃其咎!
“要不還是算……”劉秀讷讷道,隻是還沒說完,就聽見大門“嘎吱”響了一聲。
“進來吧。”少年的聲音清冷而溫柔,随風徐徐吹入二人耳中。
劉秀聞聲側眸,清冷的月光透過門縫灑落到門外,淡淡勾勒出少年清雅的影子。
他緩緩擡眸,鴉羽微微顫動,月光映白了他的肌膚,長長的睫羽卻落下陰翳,遮住了銀白色光輝。
他身形單薄,所以連順着門沿投下的影子都纖細的不成樣子,加之他天生的病态,竟讓人覺得他比女子還柔美動人幾分。
劉秀不由自主“啧”了一聲。
天生尤物,無外乎此。
也怪不得主子這麼寶貝他。
劉秀總算有一回找到了他存在在李熙身邊的價值。
雖然是個瓷瓶瓶,但好歹是個插花的瓷瓶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