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臨煦站在石階之下,任由城牆将他擋住,他微微偏頭,從這個角度能看見她的背影,說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躲,隻是琴聲落下,看見少女轉眸的那一刻他忽然慌了神,就跟做賊心虛似的藏了起來。
現在他也無比後悔自己的舉動,若他不藏起來,剛剛在紮西耶說出輕浮之語時,他就能送他一劍,讓他狗嘴裡再吐不出象牙。
方臨煦又等了一會兒,可李熙遲遲沒有離去的意思,他站在高牆上,能聽見夜晚寒風呼嘯聲,他下意識看向她單薄的身影。
想了想,他往下走了兩步,拉住城門的守衛,他當即脫去盔甲,将盔甲裡藏着的外衣脫下遞給了那人,小聲道:“你将衣裳給李姑娘送去。”
“是。”守衛接過就道。
“等等,不要告訴她我來過。”方臨煦拉住守衛又别扭的補了一句。
雖然少将軍看上去很奇怪,但是守衛仍舊聽從命令:“是。”
“去吧。”
“是。”
守衛這才拿着衣裳往城牆上走,方臨煦又不放心,見他上去,想了想又跟了上去。
“姑娘,城上冷,加件衣裳吧。”守衛将衣裳雙手遞給了李熙。
“多謝。”李熙伸手接過,卻敏銳發現這衣裳竟有溫度,她微微一愣,看向守衛完整的衣裳,忍不住問道:“小哥,這衣裳是誰給你的?”
守衛撓了撓頭,倒是很誠實:“這不讓說。”
李熙輕輕撫過衣裳,這錦衣不似尋常人家能穿的。而這顔色,她也隻在一人身上見過,李熙當即猜出,她微微福身:“替我謝過少将軍。”
守衛見瞞不下去,讪讪一笑:“好、好。”
方臨煦悄悄聽着,隻覺得李熙太聰明了。
偷偷摸摸送衣裳還被發現了,這算什麼事兒?這下他竟更加不敢見她,悄悄退下。
李熙披上衣裳,料想果然如此,她就說方才似乎有人來過,想來就是方少将軍吧。隻是不知道為何,他不親自将衣裳給她?
李熙想了想,猜不出方臨煦的想法,随即便作罷。
她望向遠方,歎息着攏了攏衣裳。
既然今夜注定無眠,那就等到天亮吧。
她想了想坐回琴前,手輕輕撫過琴弦,似苦中作樂:“孤夜琴作伴,無人也有人。”
繼而琴聲響起。
方臨煦走在回家路上,聞琴聲一愣,他回眸望向高牆。
她……不回家嗎?
方臨煦站在原地,方茴見他遲遲不回,回頭來接,看見他愣在原地,疑惑道:“公子?”
方臨煦搖搖頭,朝他走了幾步,又緩又慢地腳步聲中,是少年想起的那一道凄清的背影,忽然,他停住了腳步,回頭朝反方向而去:“罷了,方茴你先回去,今夜閉門不必等我。”
“公子你要去哪裡?”方茴疑惑不已。
方臨煦隻擺擺手,加快了腳步。
方茴想要去追,卻被一雙手緊緊捏住肩膀,他吓了一跳,回頭就對上一張熟悉的臉:“老爺?”
方起征一直沒有出聲,直到方茴要追才伸手阻止了他,他輕輕搖頭:“讓他去吧,那小子心不在這裡。”
“可是熱水備好了,公子每晚都要沐浴的呀?”方茴看向方臨煦的背影,為難道。
“總有人是例外的。”方起征感慨。
在習慣性的安排裡,總有一個人會讓另一個人破例,而那個人,也會是他未來所有的例外。
“人?老爺錯了,不是人,是今晚例外或者是熱水例外。”方茴一本正經道。
方起征擡手就敲在他腦門上:“榆木腦袋!算了算了,跟你說這些做什麼,咱們回去吧。”
“那公子呢?”方茴不解。
方起征扯着他往家裡走,邊打趣道:“你家公子才不用你操心,他現在可太想操心别人了!”
方茴看了看方臨煦背影,又看了看方起征:“老爺,我懂了,你的意思是……”
方起征擡手就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你可别懂了。你現在當務之急是回家,然後睡覺!”
這缺心眼的家夥。方起征忽覺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