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事情已經辦妥了。”劉康爬上樹解下柳樹梢上的紅帶子,一躍而下後揣進自己懷裡,對李熙說道。
說完後又從袖口裡拿出兩張卷起的紙契,遞給了李熙:“這是兩張地契,你皆簽好,其中一張返回官府作為留存的證據。對了,按照之前官府的說法,購買了四畝地需要花費四兩銀子,錢我全部放好,等你簽完一并送回。之所以買四畝……李熙,你也知道,時勢變遷,一代朝臣一代規矩的說法,現在有機會不買,等日後沒有機會,哪怕有錢也買不到,尤其是土地這種東西,更是難求!”
劉康順便解釋了自己将錢花完的原因,生怕李熙誤解。
李熙點頭:“你放手去做,我相信你。”
劉康頓時松了口氣。
李熙打開紙契,那上面的字她不認得,但是右下角鮮紅顔色的官印她在告示上見過,這是權威的象征,若發生争執,憑契可證。
浮萍飄蕩,無根無基。
但隻要簽下這紙契,她李熙在呂縣就有了地,就有了根基。
李熙手指緩緩收緊,緊緊握住紙契,她的指腹溫柔地撫過官府的紅印,那一向平靜的眼眸中泛起粼粼漣漪。
“你等着,我回家拿筆!”劉康說着便跑回家中。
李熙回頭看他,收好紙契,緩緩行至劉康家門口等着。
很快,劉康回來,李熙便借着劉康從家中帶出的紙筆簽名捺印,順手将其中一張紙契裝入竹筒之中後,一切皆成定局。
“李熙,地買好了,下一步你準備做什麼?”劉康問道。
李熙将紙契小心翼翼折起來揣進懷裡,聽到劉康的問題,想了想,又擡頭看了看明朗的天空,滿目思索,說道:“光有地還不行,還要有人。”
劉康先前其實就想到了,不過此前他不知道李熙怎麼想的,沒敢說,這下聽李熙提到他便立馬跟上:“确實差人。整整四畝地,不論是挖掘兵器還是開荒種地都少不了人。但是……”
劉康拘謹為難地看了李熙一眼,眼中猶豫。
李熙注意到劉康的眼神便回望他,一下子明白他因何煩惱。
李熙思忖片刻,回道:“我知道你在為錢煩惱,買地租人都需要用錢。不過我身上已經沒有多少錢了。這樣,你先給我個數,最少的數目,我想辦法。”
劉康何嘗不知道李熙的窘迫,他也很能體諒李熙,所以當李熙打開天窗說亮話,他自然也不會藏着掖着,猶猶豫豫。
于是劉康從懷中又拿出一張紙,當着李熙的面兒鋪開,就鋪在李熙面前的草地上,等那頁紙完全展開才看着那頁紙開口道:“這是我昨夜收到信兒就開始畫的草圖。你瞧瞧這一片,這一片兒是縣裡頭給你分的地,這塊便是你想要的那塊地,剩下的全在北邊,又是坡又是林,開荒困難重重,聽說在這片兒還經常能看見兇猛的野獸,連商隊都不敢擅自進入,兇險異常。”
李熙曾經在那一片開荒,但都是靠近城裡那一片,再遠些都無人敢去,所以哪怕劉康不說,李熙也清楚知道那邊的情況。
坡,林,都不好種糧,林中還有猛獸,一不注意性命就危在旦夕。
李熙皺緊了眉。
但劉康緊跟着卻說出一個語氣十分着重強調的“但是”,拉回了李熙的注意。
“但是?”
劉康接着道:“但是換個方式,大膽點去想想,有林不就有木頭、野果、野菌子?有猛獸不就有肉、皮毛和利齒?這一件件都是寶貝啊!特别是肉和皮毛,若是夠鮮、成色夠好便能賣個高價!”
劉康說得眉飛色舞,李熙隻是眼中微微沉下:“你說得都對。但是前提是我們得啃得下那幾塊地。憑你我完全不可能,這就回到上一個問題——人。”
劉康被李熙拉回現實,可是臉上卻沒有一絲洩氣,隻是點了點頭表示對李熙的贊同:“為了實現那些想法,我們需要人,而且是有點能耐的人。但是呂縣裡頭的人惜命愛财,呂縣外面是荒地,有猛獸出沒,危險異常,他們必然不願意冒這個險,但是外頭的人就不一定了……”劉康說着看向李熙。
李熙略一思忖:“你是說……流民?”
“李熙,你就是流民出身,你都能為了口吃的去殺人,那些人呢?”劉康挑了挑眉。
“流民隻要一口吃的就能收買,你若能集到一兩銀子,那就能讓他們吃上兩三個月。你覺得這兩三個月,我們能賺到錢嗎,李熙?”
李熙是從那堆裡撞出來的人,自然知道他們是怎麼樣的人。
兩三個月,四畝地,能不能賺錢……
李熙覺得可以。
正當李熙要回應劉康的時候,卻聽劉康又說了一個“但是”,這是這個“但是”不太自信。
“但是有一點不好辦。那些人魚龍混雜且潑皮無賴居多,光靠我們兩個,一個小孩一個瘦弱的成年男子,對他們完全起不到威脅震懾的作用,如果反被他們耍些手段控制要挾翻身做主,那咱們倆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劉康歎息,隻有這一點他怎麼都沒想到解決辦法。
李熙毫不猶豫,說道:“那就,殺雞儆猴。”
劉康猛地擡頭,李熙眼神依然平靜,依然從容。
殺雞儆猴,這四個字分量可不輕啊!
李熙說完忽視劉康的表情,直勾勾看着劉康畫出來的草圖,眼睛從山麓到山頂,又往畫上一片濃密的林子看去,目光一點一點掃過直至在樹林深處一點頓住,她擡手伸過指尖,點了點目光停留之處:“曾經有一批流民逃進了林子裡,那些人若是能活下來,必然有一定能耐。”
劉康聞言,滿臉詫異:“居然有人不要命,往林子裡跑?呂縣外不是每日都會送來潲水桶子嗎,他們不吃跑進林子裡找吃的?那他們到底是找吃的還是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