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康疑惑至極:“推薦?”
“你剛剛沒聽見嗎?”李溪反問道。
劉康更加糊塗了,他左顧右盼瞧了瞧,一頭霧水地問道:“聽見什麼?”
李溪看向劉康,聲音平靜得吓人:“賣菜賣菜,不新鮮不要錢,價錢便宜童叟無欺。”
劉康心一咯噔,簡直毛骨悚然,他忙抓住李溪的胳膊:“難道你是要……”
李溪眼神停留在劉康手上,很快移開視線看向劉康,她以為劉康終于了解她要做什麼,她便點了點頭,起身望向那逐漸駛近的馬車。
就見劉康臉色一白,跟見了鬼似的,聲音抖得厲害,但是變拉李溪為抱李溪的腿:“李溪,李溪,你聽我說!你冷靜,哪怕是這吃人的世道,但也不能真的吃人啊,退一萬步講,哪怕、我是說哪怕他真的吃人,你也不能大張旗鼓的賣肉吧!還不新鮮不要錢,直接生吃啊?”
李溪的眼睛下意識看向劉康抱住自己腿的手,瞬間眯起,眼眸中沉下來,如落入水潭的月。
“你死了一了白了,但大家都看着呢,你一出去,那賣肉的東家不就成了我了?誰能知道你是自己賣自己?你想想,到那時候,我真是喊冤都沒人信啊!我太苦了,李溪啊!”劉康還沒發現,跟哭喪一樣的聲音持續在街上炸開。
李溪餘光一掃,明顯看見行人們的眼神從“這兩個人好奇怪”變成了“這兩個人好像有病”。
李溪:“……”
李溪踢了踢腳,完全動彈不了。
她側眸掃了眼劉康,他眼神堅定有力,猶如要投軍報效國家一樣。
李溪:“劉康,放開。”
“我不放!”
李溪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一刀捅穿劉康的沖動,耐着性子回他:“劉康,你離我這個距離,讓我想捅你。放開。”
劉康面露驚恐,瞬間放開了李溪的腿,高舉起手:“就因為我不讓你賣肉,你就要捅死我?你可真是青天大老爺。”
李溪動了動腳腕,眼中冷沉瞬間褪去,她這才看向馬車:“劉康,動動你指甲蓋大小的腦子,我要是不想活為什麼還要跟你來呂縣。”
劉康想了想好像也是。
李溪見他似乎明了,也不管他,眼睛隻是看着那馬車,聲音淡淡的,竟有些好聽:“安靜等着拿錢,别搗亂。”
刹那間,風吹過來,揚起她亂糟糟的頭發,劉康看着她,竟從她那黑炭一樣的臉上看出幾絲帥氣,堵得劉康沒話講。
“合着還是我耽擱你賺錢了?”劉康憤憤不平地嘀咕着。
李溪沒回答。
因為此時,李溪看見那樸實無華的馬車簾子一角被一隻手挑起。
李溪注意道,那挑起馬車簾子的手指細白好看,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
順着那一角,李溪能看見“她”穿着上好的布料制成的衣裳,眼睛再認真瞧一眼,便也能發現衣裳下隐藏的某些玄機。
李溪擡手瞧了瞧自己的衣裳,細細碾磨了一下布料,才問劉康:“劉康,為什麼會有人将麻衣穿在華貴的衣裳下面呢?”
劉康不明白李溪為什麼突然這樣問,但他還是想了想,如實回答李溪:“分人。本朝歧商,尋常商人這樣穿,多半是為了見到官兵時應付檢查,富商和達官貴人這樣穿則多半是五服宗親之中有人離世,穿以示孝。”
李溪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怎麼了李溪?”
李溪搖頭:“沒事。你站在此處不要動,我先去賣個身。”
說完便邁出腳步。
劉康總覺得不安心,又問了一遍:“真不訛人?”
李溪沒回頭,隻是邊走邊道:“不訛人不賣肉。”
劉康松了口氣:“那行。”
馬車緩緩駛來。
李溪緩緩走到街道中間,她一側身,馬兒迎面對着她。
好了,現在讓她來瞧一瞧,這是不是她的好歸宿。
李溪擡眼望去,風吹亂她長發,吹起她髒兮兮的衣擺,唯獨她那雙眼睛,任風如何吹,任發如何飄,皆紋絲不動望着那因風晃動的車簾。
李溪站定地站在馬前,馬仍舊不停,她一擡手,手掌立在馬前。
李溪想了想,氣氛都到這裡了,不說點什麼好像不合适。
但說點兒什麼才能留下這匹馬的主人呢?
李溪很快想到,她無波無瀾的目光望向車簾,仿佛能透過車簾看見裡面的人一樣,她的聲音則緩慢而有力:
“此樹非我栽,此路非我開,要想從這過,留下買身财。”
劉康猛然擡頭,眼珠子差點瞪得落下來:“李溪!怪不得你說你不訛人不賣肉,感情你想直接搶劫啊?”
劉康這一咋呼,來來往往的行人刹那間全部頓時腳步,同時看向李溪。
李溪:“……”
哦,忘記叫他閉嘴了。
搶劫?
馬車内,輕輕擦拭嘴角鮮血的少年聽到那喧嚣的二字微微擡眸,如清湖一般的眼眸輕輕泛起漣漪。
這呂縣果然夠魚龍混雜的,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人敢攔路搶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