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裡新栽的海棠正含苞待放,一枚白玉靜靜地躺在土裡,默默注視着這一切。衣衫散落,從花廊到裡屋,從青階到書房卧榻。虞婵笑吟吟地勾住某人的脖頸,眼神迷離,大罵他:“哼,還讀書人,我呸。”
谷清泉想沒有多想,将她摟進懷中,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咒罵化作幾聲嗚咽。他緊緊貼着她的脖頸,像是在做夢一樣。
片刻後虞婵笑了幾聲,氣喘籲籲捧着他的臉道:“哥哥……”
幾縷青絲混雜在淩亂的衣帶中,紗幔随風而飄動,哼笑喘氣交織。
他不知道是第幾次把她拉回榻上,也記不清虞婵罵了他第幾回。直到窗外響了一聲,虞婵問他:“什麼動靜?”
他怔怔道:“貓而已。”話音剛落,窗外噼裡啪啦下起大雨。
“易平川,你又糊弄我。”易平川!
谷清泉眼眶發紅,猛地從噩夢中醒來,他扇了自己一巴掌。屋内昏暗,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抱頭痛哭,仿佛又回到那個雨天。他從未見過虞婵示弱,更不想承認虞婵看那人的眼神裡有着渴求與迷戀。
他是陰暗,他是龌龊,谷清泉千不該萬不該去聽那些讓他自己崩潰的聲音。自那一夜起,他每天都會夢見虞婵,夢見她親吻自己,夢見她紅着臉喊他“二哥”,他拼命想要取代那個人去擁抱虞婵。
越是這樣,他越發不甘心。憑什麼那個人隻和虞婵相識幾月就可以明目張膽地愛她,而自己花費心思小心翼翼得到的,隻是一個忽近忽遠的稱呼。他原以為自己和虞婵永遠不會分開,他想着就算她開竅晚點也沒關系,他有這個耐心讓她慢慢接受自己。可他錯了,不愛就是不愛,無論他再怎麼努力,虞婵都不愛他,或者說隻是把他當做一個表親兄弟來看待。
他不要虞婵喊他“二哥”,他隻想虞婵把他看作是一個男人。如果虞婵可以接受他,哪怕是讓他做小,他也甘之若饴。
他親姐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專門從北地跑回來罵他恨鐵不成鋼,說他沒魄力隻會抱怨,提議先斬後奏向虞家提親,反正他和虞婵自幼定了娃娃親,提親合情合理。他攔住親姐,又被罵了一道,氣得他親姐差點沒打死他。谷清泉知道,哪怕是提親,虞婵也會為了那個人推了與自己的親事,強扭的瓜不甜,他不希望虞婵恨自己。
他起身下床換了内衫,把弄髒的床鋪換下。重新燃起燈盞,自己癱坐在椅子上,裹着狐裘呆呆望着燈火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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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京城城門下
一位小姑娘在來回踱步,她穿着一身墨袍,頭戴大帽,手上拿着湯婆子。她走兩步就哈兩口氣,像是在等什麼人。在她旁邊還有一位鶴發童顔的公公,正笑眯眯地看着前方,小姑娘好奇他在看什麼,也順着去看,結果什麼也沒有。
“小友你莫要再轉悠了,老奴都要跟着着急了。”楊公公道。
虞清歡:“我着急我的,公公你跟着着急什麼?”
楊公公:“我着急你跟我搶人呐。”
“此言差矣,”虞清歡這就來勁了,“自開國以來,孝為先,君次之。我阿姐理應先回家探望父母,整理好儀容後再出發拜訪瑞王。這樣才合乎禮法,合乎‘母為尊’的國策,您老把人接去瑞王那裡,是想監生們借題發揮,一口一個吐沫淹死我阿姐?”
楊公公指着她氣不打一處:“你你你學什麼不好,學那些酸儒不懂靈活變通,殿下此前已去拜訪虞大人,取得虞大人首肯才這麼做的。合乎家規,合乎禮法,你挑什麼刺?”
“我怎麼不知道?”虞清歡難以置信道。
楊公公甩甩袖子,哼了一聲:“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來了。”
二人朝前望去,隻見一匹紅馬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裡,虞清歡擡起一隻手招呼:“阿姐,我在這!”
虞婵離城門越來越近,她望着城門前晃動的身影,心底一暖。就當虞婵要回應虞清歡時,她頭皮一緊,眼睛瞬間被光刺了一下,她立馬勒緊馬繩。
朱砂揚起前蹄,厲聲嘶鳴,隻聽“咻”地一聲。
虞婵聽見虞清歡哭叫道:“虞明月!”
利箭割開皮肉的聲音,真是令人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