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主北上喀爾喀的消息,提前一個月,就由驿卒快馬揚鞭傳訊沿線各地方,好讓其做接駕準備。
一得到消息,官吏立刻知會本地百姓,公主銮駕通行當日,所有沿街店鋪一概閉門,沿街人家不許開窗,道路禁行。本縣官兵更是全部拉出來,洗淨藍色号衣,擦亮刀劍,彩排了兩次如何迎駕。
連着三日,昌平小吏領着人平整道路,該填坑的填坑,該鏟除的牛羊豬糞立刻鏟掉。提前一日,天未亮時就粗催着下屬民夫往黃土地上潑水,防止人馬走過時激起大片揚塵。
“快些,快些。”小吏頂着明晃晃的黑眼圈,一邊催促,自己手裡動作也不停,從木桶裡用瓢舀出來水潑在地上。
忽然有四騎奔馳而來,皆是八旗士兵裝扮,腰間的刀鞘于旁邊的縣兵所佩相比蹭光發亮,一路奔馳一路喊:“公主鸾駕還有五裡路。”
小吏加快手上動作,恨不得把自己也當水潑出去。緊趕慢趕,終于趕在遠遠瞧見先遣引馬之時,領着人躲到街角席棚處,跪地俯首。
先是八匹引馬,黃、白、紅、藍各色旗幟迎風招展。而後是内廷侍衛的馬匹,簇擁着送嫁皇子與額驸,馬蹄聲陣陣,八旗侍衛将一頂鸾轎簇擁其中,後頭跟着供貴人換乘的牛車、馬車。再往後是漫長的車隊,長長的一溜,由車把式、駱駝把式等各自領着,浩浩蕩蕩載着公主陪嫁之物、帳篷等前行,公主陪嫁人口随行緊緊跟着,再往後便是護衛後方的士兵。
饒是已經提前淨水潑街,黃土墊道,如此龐大的送嫁隊伍仍不免激起滾滾紅塵。
暮雪于轎子之中,昏昏沉沉睡了一覺,直到兩旁的婢女提醒。
“公主,前面到居庸關長城了。”向來沉穩的榮兒,此刻聲音聽起來,也略微激動。
送嫁隊伍于清晨天色破曉時出發,此時已是日暮。落日餘晖映照群峰屹立,蜿蜒山脈而上是綿延的長城。
如此壯麗山河,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所見,不由得愣在原地。
實在太久了,久到她都快忘記,紅牆之外,是如此廣闊的天地。
浩浩的春風拂動她的發梢,暮雪捂住臉,幾乎想要落淚。
正向這邊走過來的四阿哥、五阿哥見四公主這神情,有些不解,兄弟兩對望一眼,各自有揣測。
四阿哥心想莫非四妹還在為離宮辭别而傷心?
五阿哥琢磨着四姐該是坐轎子颠簸久了想吐。
倒是額驸多爾濟愣了一下之後走上前,道:“這長城風景很好,是不是?”
暮雪平複心情,點了點頭,紅着眼微笑:“确實極美。”
暮色四合,送嫁隊伍于長城之下平坦開闊處紮營。這一千來号人,大大小小的帳篷紮起來,頗為壯觀。
暮雪此時看什麼都新鮮,原本嬷嬷媽媽都勸她坐在轎中等。她不肯,一定要出來,觀察士兵們紮寨。
很大一頂帳房,由百來根柞木支持,圓頂、六牆。士兵們本是幹熟了紮營這事得,此時被公主盯着,手上速度更快,紮完一頂大圓頂帳房,又忙着在大帳房周圍紮幾頂稍小帳房。
暮雪問:“這些小的是做什麼的?”
伍嬷嬷趙姑姑等人也不大明白,一時沒回。
“分别是飯房帳房、茶房帳房還有淨房帳房。”飄過來一個男子聲音,暮雪扭頭去看,多爾濟站在燈火闌珊處,離得不遠。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暮雪不解。按照規矩,他倆并四阿哥、五阿哥各自皆有大帳。四阿哥做事一向親力親為,恐下人們糊弄,過去虎視眈眈指揮人做事。五阿哥則是躲懶小睡去了。暮雪原以為多爾濟大概也在盯自己的大帳,沒想到他在這裡。
“過來有一會兒了。”多爾濟朝她走來。
紮營之類的事,于他完全不新鮮,反倒是興緻勃勃盯着人紮營的四公主,令他新鮮得緊。總覺得一出來,她的眉梢眼角都暢快了不少。于是四公主看紮營,他看四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