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下了幾日的雪,屋檐上積了厚厚的一層。怕凍住了掉下來傷人,趁着雪暫時停歇的功夫,幾個小太監拿着長竹竿将雪緩緩掃下來。
數九寒天,手又漏在外頭,一會兒就凍得通紅,麻木木地無知覺。
好容易弄完了,忽然聽見身後有聲響,回頭一看,兩個小太監提着一桶姜茶并一籃子瓷碗過來,笑着說:“主子賞的,讓你們暖暖手。”
剛從竈上拿下來的姜茶,還放了紅糖,捧在手裡可暖和了。
正院裡,暮雪蜷着腿卧在羔羊皮氈上,隔着玻璃窗往外看。
檐上的積雪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牆角邊避風處幾個小太監一面吃茶一面談笑。
坐在宮墩上的趙媽媽趁機勸道:“公主如此寬宥下人,多少人求都求不得呢,能來伺候公主,是他們的福氣。”
“知道了,”暮雪回首,用湯匙舀動奶茶,“就按你說的,再采買二十個人,優先挑女孩子。”
“奴才一定好好挑。大概要支取二百兩銀子。”
“十兩銀子一個人?”
“是,戶部則例定的,年在十歲至六十歲,每口作價銀十兩。大概就是在二百兩上下浮動了。”趙媽媽解釋道。
暮雪沉默了片刻,微微歎息:“知道了,你去辦吧。”
趙媽媽領命出屋裡出去,雪不知何時又落了起來。她才走到前院,剛巧與趕回來的伍嬷嬷打了個照面。
“您忙完回來了?”
“是。剛和我家那口子奉主子的命去當鋪看了,這年節時候,人是真多。”
伍嬷嬷撣一撣鬥篷上的雪,道:“可是要去辦買人的事?”
“是,公主終于答應了。”
“要我說,早該采買些人了。丫鬟小厮聽差馬夫,哪哪都要人。我們四公主堂堂和敬公主,身邊伺候的人還沒納蘭家嫡福晉的排場大。”
“公主的意思,是到了那邊之後,再添些人,現下就夠了。”
“那也行,你可警醒着些,心術不正的别挑。”伍嬷嬷提醒,“正年節時候,那人牙子或許要提價,别聽他們亂來,該多少就是多少。能來公主身邊當差,有的人還給人牙子塞紅包呢。”
“我知道。”
兩人說了幾句話,繼續自己的差事。
看門侍女掀起厚門簾,伍嬷嬷低頭進去,給公主請安:“那當鋪位置極好,内務府沒糊弄咱們,邊上就是貢院來來往往的人可多了。”
說的是公主嫁妝中唯一一座當鋪。
暮雪這幾天仔仔細細盤了一遍她所有的資産,除了俸祿緞匹、莊園頭錢糧這些固定收入外,唯一能生息的就是這座安榮當鋪。
這年頭,對于一衆貴婦人而言,投資的渠道是很窄的,較為通用的做法就是放貸,收利息。就如同《紅樓夢》中王熙鳳常常放印子錢一樣。隻不過那是民間貸錢征息,而暮雪名下的這座安榮當鋪是有朝廷背書的正兒八經的官當。
銀兩借貸、典當抽成,都是名正言順的事,有點銀行的意思。
“你見那掌櫃如何?”暮雪問。
“才第一回打照面,人瞧着倒挺穩重,”伍嬷嬷說,“我家那口子在外頭也打聽了下,說這個胡掌櫃做事很穩當,就是有點懼内。對了——他将冬季的生息銀單子列好了。”
她從氈包裡拿出一個小冊子:“一共一百五十兩生息銀,因近年關,生意好些。”
暮雪接過賬冊,掃了一眼。若按照這個數,平均大概一年能有個六七百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