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璟玉啞口無言,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無故的癡情種,必然是因為曾經得到過真心,記憶中的母親愛着那個男人時也視他為心中的英雄,但後來還不是流水落花,兩相決絕。
他并不知道自己生父是何許人,她的母親活着的時候即使沉迷幻想也未想過要見他。
直到某一日午後,太陽燒的熱烈,她起了床,穿上自己最喜歡的紅色衣裳,将僅有的幾隻簪找出來梳了一個繁雜的女子發飾。
那時她已經不年輕了,但仍是美的驚豔,就連眼角的紋路都帶着風情。
等到提着木桶打水的冷面少年歸來,女人把人叫到身旁,拿出一枚玉佩告訴他,“這是你生身父親的東西,雖我與他有怨,但你是他的兒子,你收好。”
燕璟玉看着她,閉口不言。
女人摸了一把他的頭發,将它弄的亂七八糟,“小子也長這麼大了,你别怪我,其實愛情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隻是阿娘我犯了錯,不好改。”
那個幻藥如勾人欲念的惡鬼,每到深夜就會将那些她早以為丢到過去的東西拉出來反複鞭撻,讓她一次次被愛又失之所愛。
拍了拍少年清瘦的肩,女人輕笑道,
“去吧,去找他,他不會不顧你的。”
少年沉默的接過那枚玉佩,沒有去問她為何突然讓自己去找生父,也沒有去問自己走了之後她怎麼辦。
當天夜裡,女人便死了。
她吃了最後一顆藥丸,死在了一場紅衣黑馬的夢境之中。
……
燕璟玉最後并沒有去找他的生父,他由女人撫養長大,父親這個字眼在他心中如同路人。
女人内心其實很堅韌也很清醒,即使痛苦,她也并沒有給燕璟玉灌輸太多仇恨,如果沒有那些東西,那個她記憶中的男人不過是女人人生中的一道挫折,挫折過去仍會有新的人生。
他對那個男人沒有愛也沒有恨,而那枚玉佩也在某一日遺失,他覺得并不不重要,便也沒有再去找。
……
燕璟玉沒再繼續和姜芩交談下去。
終不過是因為母親曾經的經曆才忍不住相勸,但她與母親性格并不相同,各人有各人緣法,或許結局并不一樣也未可知。
……
次日他便與姜葛上了路。
淨水清流,昏暗的天光灑在河邊泛青的黑色石塊上,風蕭蕭索索的帶着冷意,腳下沙礫上生長的雜草已經染上了幹枯的黃色。
肆目遠望,遠處山巒隐隐,寒煙籠籠,秋日讓入目所及的萬物都顯得更加寂寥。
“給。”
在姜葛旁彎下腰,燕璟玉将手中剛從車上取下的水囊遞給她。
趕了一天的路,一群人此時在河邊休整。姜葛蹲在水邊,聽到聲音,眼睛往旁邊看了一眼,說了聲謝謝,便伸手從男人手中将水囊接了過去。
燕璟玉撩了衣擺,也半蹲了下來,從今日清晨見到姜葛開始,雖然面上不顯,但是仍能感覺她心中有事。
不過燕璟玉也沒有就這件事過多詢問,隻沉默的停在一旁。
這時,有人從不遠處過來,将一封好的密信交給了姜葛。
将水囊收好,原本落在河中漂浮着的蔓草上的視線也收了回來。她将信上的字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肅清了神情,側頭低聲道,
“我們之前等着的那幾夥人已經陸續起身了,一會我們便與沈大哥分開上路,我已經傳信給了那邊的人,等後日我們到了冧丘,先在城外碰面,不再進城,直接去跟蹤那一隊人馬。”
燕璟玉眼神深邃,專注着側耳傾聽,待她說完略微颔首道了生好。
不多時,兩人商議完便起了身,夏天過後,白晝也在一日日的變短,此時天也暗了下來,遠處已經分不清河與岸的影子。
晚風裹挾着潮濕水汽沁的人面頰發冷,隐約可以透過薄薄的皮膚看見底下青色的脈絡,姜葛吸了口氣,那寒意從鼻腔灌入肺腑,似乎将整個身體都洗滌了一遍。
此去一行至關重要,決不能分心,她閉了閉眼,将昨日留存的情緒抛擲腦後,邁步與燕璟玉一同回到了隊伍之中。
……
踢踏的馬蹄響,人煙稀少的官道上,一行人騎着馬隊形散亂的靠近。
不遠處靠近山林的草叢被風吹的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