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請不起醫師,世族貴女誰會看這些窮酸人家才學的東西。
“喂。”
姜芩叫了她一聲。
姜葛擡頭往她的方向看了看,示意自己正聽着。
“大兄送了你什麼?”姜芩問她。
“嗯?”聽清了她在問什麼之後,姜葛也沒隐瞞,
“一把匕首。”
說罷又低頭繼續開始抄書。
姜芩語氣不耐道,“拿出來給我看看。”
歎了口氣,姜葛将手中的筆擱在一旁,從身上摸出一把古樸的黑色匕首放在了桌上。
姜芩站起身來,踱到了桌邊,拿起匕首把玩了一下。
見那東西造型簡約,上面又無金玉裝飾,看了兩眼也失了興趣,又丢回了桌上。
想到大兄給自己帶的玉雕擺件,一時竟不知道是不是該嫌棄姜葛這平民似的喜好。
她坐回塌上,吩咐一旁的婢女,“今天王夫人送我那隻簪呢?”
她今日去了許大人的品畫宴,除了和李氏的李五娘起了點龃龉之外,不少人都豔羨的看着她的衣裙,這位王夫人的夫家比姜氏地位稍差,但一直關系不錯,見到她便送了這簪過來。
婢女回道,“奴婢收着呢。”
說罷從袖口裡拿出一隻長的木匣恭敬的遞給她。
姜芩讓她把那匣子放姜葛桌上,姜葛此時剛把匕首收了起來,聞言疑惑的又看了她一眼。
“給你了。”姜芩沖她擡了擡下巴。
打開匣子,裡面躺着一隻翠玉蘭花嵌珍珠發簪,那玉水色極好,通透盈翠,一看就非凡品。
姜葛将匣子合上,推了回去。
“我不用。”
“給你的就是你的。”姜芩神色高傲,一雙狐狸眼眯起,語氣裡半是不耐煩半是不屑的說,
“看你頭上的那個木的,也太寒酸了。”
“太貴重了。”姜葛回道。
姜芩有一搭沒一搭的搖着扇子,那指尖的玉柄也是上好的籽料,擺動時瑩潤生光。
“實話說了吧,我就不喜歡這種素淡的款式,就跟你和祁衍這種人一樣,看上去又端着又無趣,況且這點東西都說貴,你還真是沒見過世面。”
她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别扭驕矜,但眼前的玉簪,就算姜淑來看也不會覺得它素淨普通。
從前姜芩其實也并不會如此大方,即使比起姜葛來說她算是嬌養着長大,但手裡的貴重物什到底也比不過那些鼎盛家族的高門貴女,但她如今衣着打扮皆是上品,一切用度皆是最好,而所有的變化都來自于那次參加宴會之後。
獨諸果真讓姜二爺像供祖宗一樣的将她供了起來。
那日姜芩哭的傷心,如今雖看上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但姜葛還是下意識對她包容了很多,而獨諸似乎也沒有什麼别的心思,除了像是補償一般給了姜芩庇護之外,見都沒有再見她們一面就趕回上京述職去了。
“你不是仰慕二公子的風儀?”
姜葛還記得她曾經拉着自己問祁衍是不是真如傳說中的好相貌。
“見到了也就那樣吧,好看是好看,就是看上去太高潔了,待在一起襯得我們這些都是俗人,說句話都要斟酌一下是不是會冒犯到。”
姜芩語氣裡早沒有半分傾慕之意,對着她從前隻會給溢美之詞的公子評頭論足。
“今天見着他,馬車還沒大兄的華貴舒适,和他在一起除了表面的風光,估計連衣服都要穿的素淨,豈不是自讨苦吃。”
“二公子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姜葛無奈回了一句,至少她見到的祁衍的親眷無不殊麗精緻,想來他并不會強加自己的喜好到别人身上。
“你不懂。”姜芩打斷她。
“有時候不是别人要求,你才會往素裡打扮,像祁衍那種人,站在那裡就跟見着夫子似的,你根本不好意思放肆。”
“你要是嫁了他,和别人産生什麼沖突,他表面給你圓過去,回去可能就要講道理了。再加上他這種君子,對所有人都有禮有節的,你根本就很難感受得到他的偏袒,想想就覺得煎熬。”
說着她美目一轉,狐狸眼中漾起瑩瑩水光。
“我要是嫁人,我的郎君一定要給我獨一無二的偏愛,我要最好的首飾最好的衣衫,要他即使我做錯了也站在我一邊,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心中最喜歡的女郎。”
“你…”
望着她談起傾慕之人時灼若芙蕖的神采,姜葛将滾到嗓子眼的話吞了下去。
從前的她隻想嫁入最好的門第,哪有如此具象的要求,就像是不知不覺間把朦胧的幻想套了一個顯了實體的殼子。
那殼子豔麗,鋒銳,強悍而陰鸷,比最美麗的罂粟還要危險。
讓她感到一種荒誕的隐憂。
“不說這個了。”
從窗外望去,金烏西垂,天邊已經變成一種濃郁的橘色,姜芩站起身理了理裙腳。
“那簪你收起來,這一段時間的小集你一次沒去過,端午就要到了,到時候所有人都要去參宴,别丢我們姜氏的臉。”
說罷執起團扇,盈盈袅袅的走了。
姜葛長久的沉默了下來,但她無法再去想姜芩的反常,次日清晨,她得到了陳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