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燕窩放在雕花檀木案幾上,倚在案邊的女郎側頭望了她一眼,将手中一本還未看完的書卷放置一旁。
塗了口脂的唇輕輕在素白的瓷勺上抿了抿,半響開口道,
“叫你打聽的事怎麼樣了?”
佩蘭立在一旁恭敬答道,“二郎君據說這兩日要外出,前兒剛禀了太夫人最近就不過來了。”
姜淑如黛的秀眉微微擰起,執着調羹的手指也停頓了下來。
“阿兄日理萬機,沒有空閑也是正常。”
她蔥白的指尖帶着勺柄攪弄着燕窩,也不再繼續吃了,隻道,“你回頭把我之前準備的禮送過去,還有二房三房幾位表兄妹們,不要失了禮數。”
“奴婢省得。”佩蘭應是,複又問道,“之前三爺給小姐送了那上品的沉水香,回禮的時候可要厚重些?”
姜淑撇了她一眼,語氣微沉,“我和三房非親非故的為何要格外結交,回頭在外面人眼裡還不知怎麼看我。再者說每次見着祁月瑤她都要針對我一番,她父親說的再好聽也不過一個過繼給祁家主的庶子,還以為我要上趕着做他們家的人不成?”
見姜淑似有不快,佩蘭連忙告罪,“奴婢失言。”
也是,府上三爺并不是太傅親生,而是堂兄弟之子,而那位曾經與太傅關系極為親近,後勘破紅塵入道修行,如今已然仙逝,這位堂兄弟入道之前将唯一子嗣過繼給了太傅。所以嚴格來說,隻有大房二房才是真正的主家血脈。
但三爺不知為何一向對二娘子很好,每年都會送各種珍奇古玩,三爺膝下一子一女,兒子是祁家三郎君,與女娘差不多的年紀,她也曾心裡猜測三爺是不是有想讓女娘嫁入三房的想法。
隻是女娘一向對二郎君癡心一片,又怎麼可能故意去讨三房的好。
“還有一事。”佩蘭又說,“咱們大郎君今兒個遞了信回來,說是後日便會帶着上次救他的那位郎君一起來府上拜見長輩們。”
姜淑表情淡淡的,對即将見到多日未見的親兄長并沒什麼特别的喜悅之情,“要回便回,他那心思都放到那個庶女身上去了,哪記得還有我這個親妹妹。”
佩蘭勸道,“姑娘可不能這麼想,郎君不過是見她可憐才幫扶一二,姑娘是大郎君嫡親的姊妹,郎君心裡最重要的當然是您,況且姑娘以後出嫁了倚仗誰都沒有自家人來的可靠,可萬萬不能讓郎君寒了心啊。”
姜淑擺擺手,嘲諷的笑了一下,“你還當我真怨了他不曾,不過是個庶女,如今又沒了娘,我難道還和一個玩意計較?”
說罷,将那碗碟擱到一旁,重新将那本未看完的典籍拿起來繼續看了下去,她舉止從容,發間點翠蝴蝶碧玉簪上的墜子輕微晃動,一眼看去,端的是貴族嫡女才有的優雅儀态。
這邊姜葛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已經是下午,中午并未進食,此時再叫人去拿吃的難免有多事之嫌,想了想她也就将顧大夫那裡帶回來的書攤在桌子上,泡了杯茶看了起來。
顧大夫給她的是一本簡單的藥典,今日去栖雲堂他什麼都沒教,基本上是讓姜葛給他做了兩個時辰的粗活。
把書丢給姜葛時老頭子還嫌棄道“你這一竅不通的程度老朽教你簡直是殺雞用牛刀,先回去把這本書裡的草藥認完了再說。”
但是事實證明人在餓着的情況下很難集中精力,在翻了四五頁之後,姜葛還是将書放到了一旁。
念霜也不知道去了何處,她揉了揉眉心,心裡輕歎了一聲。
“噔噔噔。”
正在這時,忽聽得門外有人在喚,
“姜姑娘,姜姑娘可在?”
那聲音柔如莺啼,婉轉動聽,隐隐約約還有幾分耳熟。
這個時候了,是誰在找她?
也未多想,姜葛起身向院門走去。
門扇拉開,就見一着淺紫色灑金紗裙的美貌女郎立在院前,她手裡拿着個紅漆木雕花食盒,朱唇榴齒,眼眉含情,此時正嫣然的望着她。
“文姑娘?”
來的人正是文漪,昨天她在太夫人院子裡匆匆一瞥時看到了她,應是上次祁衍帶她回來,将她送到了太夫人跟前做事。
“文姑娘找我有事嗎?”
姜葛面上是恰到好處的疑惑。
“昨兒個在太夫人那裡看見姑娘了,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女郎美目流轉,巧笑晏晏,“上次說要給姑娘做糕點耽擱了,今天想着就送了一些過來,還望姑娘不嫌棄。”
說罷,将手上那食盒遞給姜葛。
姜葛倒是真心實意的感激,手上接過食盒,沖着文漪微笑道,
“那就謝謝姑娘了,姑娘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文漪搖了搖頭道“不了,太夫人還有事要我做。”
說罷又狀似無意的看了看姜葛空曠的院子,院内就一顆古樹和一對桌椅,往裡門扇窗紙等物看上去都隻是尋常,并沒有像姜二娘子那裡那樣特意修整過,遠比不上怡景院的奢麗雅緻。
“姑娘住在祁家也許會有不便,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也可以來找我。”
姜葛自然是不可能去麻煩她一個太夫人房裡的人,但還是點點頭謝過了女郎。
回了屋子,她将食盒打開,裡面整齊擺放着一碟白玉糕,一碟紅豆卷,還有一碟蓮蓉酥。賣相都十分小巧精緻,能看出來制作它們的人手藝的确上佳。
姜葛就着茶水慢悠悠的将它們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