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到了赴宴的日子。
接風宴設在郡守府上,郡守府很大,據說是前朝某位王爺的府邸,一直閑置着,後就被朝廷直接當做了郡守府。
據傳獨諸如今已經是四品的護軍将軍了,即将回洛陽接管禁軍諸事。
近來人們口中都在談論這位大司馬家的三公子
他就像一把尖刀,以一種蠻橫的,血腥的方式直直的紮在這片暗潮洶湧的土地上,和他的父親一樣讓人畏懼,卻更沖動,更暴虐。
他從前的一些隐秘也被傳開,
說他是一個陰晴不定的瘋子,心态扭曲,以找刺激為樂趣,興緻起來了六親不認,親疏不分。
“最不可控的人反而是最好控制的。”
中常侍高沖在皇帝耳邊意外深長的評價。
對于他們這種認為自己在玩弄權勢的人來說,這樣的人,在讓下位者膽寒,又讓上位者安心。
“呵呵,這小子可比大司馬那大兒子有意思多了,獨威近年來也是愈發無趣,等他這小兒子回來,請他來朕的瓊林苑與朕同樂。”
皇帝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傾身喝了一口身邊美人渡來的葡萄酒,一邊将手上的金弓對準前方插着草标的侍奴。
……
待進了郡守府,姜葛和姜芩便被領着分别去了廂房。
“姑娘先在此稍作歇息,待晚間開宴的時候奴婢會帶姑娘過去,若姑娘有事也可以使喚奴婢。”正說話的婢女一張容長臉,眉目顯得有些寡淡,态度倒還算和善,并沒有因為她是個無足輕重的庶女而表現出絲毫怠慢的樣子。
姜葛道了謝,做出一副謹慎小心的模樣,開口問她,
“姑娘怎麼稱呼?”
“奴婢柳煙,是府上的家生子。”
柳煙看着姜葛,面前的女郎此時正一臉猶豫,原本泛白的嘴唇也不自覺被她咬的發紅。
想到她的處境,不由得在心底産生了幾分同情。
這樣的女郎她在郡守府上見得多了,哀怨的有,反抗的有,野心勃勃的也有。
當然,偶爾會出現那種如豔鬼托身勾人魂魄的女人,能輕易玩弄男人,讓男人為她癫狂癡迷,不顧禮教,不顧人倫,甘願送她一步登天。
就像如今掌充洲兵權的刺史崔邺的妻子,有天下第一美姬之稱的秦蓁那樣。
據說秦姬曾是小官的妾室,在一次宴飲中被崔邺看中,直接将她擄走,後又不顧天下人言語娶她為妻,崔邺勢大,對秦姬萬分寵愛,言聽計從,直至如今,恐怕連中宮皇後都沒有秦姬過的肆意風流。
隻是世間又能有幾個秦姬,這些被當做禮物的女子,若真的被客人相中,大部分人最後都隻能是做個妾室通房之流,有些甚至幹脆淪為玩物,落得個紅顔枯骨,花落人亡的下場。
面前的女郎斟酌了半天,最後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問她
“柳煙姑娘。”她的聲音輕輕的,顯得沒什麼力氣。
“你能告訴我,那…那個獨三公子到了嗎。”
可能要面對那樣的人,有幾個女郎會不懼怕。
“昨兒晚上将軍的人都已在文錦院住下了,不過将軍本人是否已經到了卻是不清楚,畢竟将軍本人的行蹤也不是奴婢能打聽的事。”
女郎僵硬的脊背似乎稍微放松了些許。
“好吧,謝謝姑娘告知。”
接下來她便顯得有幾分沉默,柳煙隻當她内心膽怯,也就不再打擾她,告辭先退下去了。
等人走後,姜葛渙散的神色聚焦,變的沉靜,微松的脊背也重新挺直。
稍頃,她站起身往外走去。
距離開宴還有一個時辰左右,廂房外的廊道上此時空無一人。
風戚戚然的在空曠的甬道穿梭,帶來一點幽暗的涼意,陽光還未照到地面就被高大的飛檐擋住,隻留那漆黑的廊柱上閃爍着的一點森冷的色澤。
姜葛穿過回廊,小心翼翼的避開那些來往的仆從和一些來赴宴的賓客,向文錦院的方向走去。
她想去探一下獨諸住的院子。
……
待回來時已經是一炷香之後。
“李通曾經也是一方枭雄,沒想到敗的那麼快,獨三公子用兵神速,不愧是大司馬的兒子。”
“這位很明顯得了皇上青眼,這才剛赢就讓他掌管禁軍,獨家的勢力這下更大了。”
“這三郎君一鳴驚人,不知道大司馬的衣缽以後将傳入誰手啊。”
“你是瘋了不成,這位再是勇猛也不可能威脅得到大公子啊,不說大公子擁趸者甚多,城府深密,身份尊貴。就說縱古觀今,如這位這樣鋒芒畢露的性格最後有幾個能得好下場,更何況據說還是一個私生子。”
姜葛站在牆下,隔牆那邊,有賓客正在私下讨論今日宴會的主角。
不知是不是聽說的總沒有真實見到的震撼,這些人眼中所謂殘暴沖動的人如今可能就在府上,他們居然還敢如此談論。
剛她去過後院,文錦院實在是太大,外面此時重兵把守,她一時半會也進不去,于是她躲在旁邊稍微記了一下地勢,也沒糾結,認清了路之後就返回了。
沒想到能在這裡又聽到牆角。
這些人的形容和謝蘭軒所說的又不盡相同,至少如若獨諸真是如他們所說的那樣肆意魯莽的性格,謝蘭軒不會如此傾慕那個“表哥”。
不過不論如何,今日晚宴必定是能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