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庭見狀極度激動,此時雙目赤紅,已是不管不顧,奮力一拳,隻想緻地上的少年于死地。
“停。”一直在一旁饒有興趣觀戰的男人突然擡起了手。
電光火石之間,在那拳頭快要落在少年身上的一刹那,行契鬼魅般的身影閃動,再次将此時正處于狂躁狀态的謝庭踢飛到一邊。
他的身體高高抛起,又如斷了線的木偶一般直直墜下。砰的一聲砸在石闆上,嘔出了一口腥酸的胃液。
“你把他打死了,要我怎麼和骠騎将軍交待?”
男人輕笑,語氣裡卻是讓人不寒而栗的危險。
他踱步走到趴在地上的謝蘭軒面前,用鞋尖勾了勾他的下颌。
“表弟,想去軍營嗎?”
謝蘭軒艱難的擡起頭,神色莫辨的仰視着他。
“現在還有一個機會。”
注意到他的視線,男人用黑色的靴頭碰了碰謝蘭軒的臉頰,冰冷的皮質讓他感覺自己此刻正在被一條毒蛇舔舐。
男人輕飄飄的放過他,又緩步走到另一旁的謝庭身邊,謝庭隻覺得頭上一股劇痛,緊接着他的臉就被人碾在了腳底。
謝蘭軒似乎能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響,他看見那隻腳下的人口鼻眼都流出液體,此時掙紮着用手去掰臉上那如有千斤重的皮靴。
“你現在殺了他,不也是你赢了嗎?”
一旁的行契意會,沉默着上前,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丢到謝蘭軒的面前。
“你出爾反爾……”
謝庭此刻目呲欲裂,牙齒都要咬碎。
“你錯了。”男人嗤笑。
他将腳慢慢下移。語氣仍是一種漫不經心的冷厲。
空氣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制定規則的人……”
腳尖劃過因吞咽而上下滾動的喉骨……
“是我。”
劃過繡魚鱗紋的領口……
“賜予獎品的人……”
喀嚓,肋骨斷裂的聲音。
“也是我。”
月上梢頭,流光似水。
謝蘭軒腦子裡一片混亂,他感覺自己好像在做一場夢,夢裡下着淅淅瀝瀝的春雨。
銀白的魚從地底下跳上來,奄奄一息的吐着白沫。
他的面前有兩條路,一條通往天上,一條通往地下,他看見他的母親,兄長,一個個他熟悉的人紛紛都往地下走去。
他喊住他們,“你們不要走那條路,那裡通往地獄!”
“這裡”他拉住母親衣角,“走這裡,這裡才能到達天上。”
然而他們仿佛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樣的望着他,“不要鬧了。”
熟悉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你怎麼這麼無知。”
“你果然比不過你哥哥。”
“怎麼能錯把煉獄當天上!”
母親甩開他的手,他跌在寒冷的地面上。
銀色的死魚就在他的面前,化成匕首的形狀。
“小公子,你的包袱太重了。”
——
溫熱的血染紅了整個石階,一隻骨節分明暗藏着無盡力量的手撫在男孩的頭上,如同在摸一隻濕漉漉的豎滿尖刺的野貓。
“我會讓你去劉衡帳下學着做一個幕僚,等什麼時候由你指揮拿到了第一場勝利,才能證明你有可能追逐謝雲澂的資格。”
“我也不想一個外人完全将你碾入腳底。”
男人背光的臉上模糊的的弧度似乎沾上了一點人氣。
“但實力才是和我合作的籌碼。”
“你說是嗎,表弟。”
……
“如今除了邊境偶爾會有動亂之外,青州已經有多少年沒有過戰事了。”謝蘭軒實事求是的陳述,他的語調虛弱也沒什麼感情,脫力讓他說句話都渾身疼痛。
“不”他的話被強勢的終止。
“隻要你想。”
男人放開他,直起身,高挑的身形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冰山。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轉頭命令侍從道“帶小公子下去治傷,要是他身上留了一丁點病根,就不用再來見我了。”
——
月落星沉,幾隻久未覓食的烏鴉盤旋在低空煽動着枯瘦的翅膀。
一片黑色的羽毛飄落在院中。
“主人。”
地上的血迹已經被仆從清洗幹淨,行契落後一步跟在男人身後,兩個人的腳步都很輕,從九曲百折的甬道間走過,沒發出一點聲響。
“為什麼要送小公子去當幕僚,做一個将士明顯更容易受到骠騎将軍的青睐。”
行契語調輕緩的開口,他的聲音很内斂,長期在屍山血海裡呆着的人總會沾染一些冰冷的死氣。
回答他的是黑暗中的一聲輕笑。
“讓他去練五年兵,你覺得可能超過謝雲澂嗎?”
他思索了一下,經驗讓他能迅速得出判斷,完全沒有可能。
那人似乎很愉悅給他答案“當将軍自然需要練兵布陣,身法武功。”
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意味深長。
“但坐上他想要的位置可不一定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