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決定用之前請姜徽幫忙找人時的理由“我幼時貪玩出府,不小心差點被人傷到,是一個姓獨的人救了我,我猜測也許是你表兄,所以才向你打聽他的事。”
謝蘭軒咧開嘴輕笑了一聲,說道“那你是多大的時候遇見那人的,我表哥六年前才被認回獨家,在此之前他并不叫這個名字,是後來才用了選了“日居月諸”的諸字冠了獨姓,如果在之前的話那肯定不是我表兄了。”
他話音落下,沒注意到對面的人眼底的光似乎暗了下來,
姜葛的心中緊繃的心又像是被針紮破了一樣倏忽洩了氣。
是了,這世界怎麼可能那麼巧,什麼好事都被她碰到了,不過是一個相似的名字就讓她亂了陣腳,甚至連寫法都不一樣。
她突然沒了繼續下去的欲望,于是沖他笑了笑,“那可能真的不是吧,你表哥戰勝了,找你的人是不是就快來了。”
謝蘭軒一口将面前的茶飲盡,一隻手拿着杯子把玩,另一隻手撐着下巴沒精打采的說“對啊,後天我就要走了。去找我表哥。”
他說着歎了口氣“雖然看起來我挺崇敬他,但我也挺怕他的,回去肯定會被他修理一頓。”
姜葛說道“那你還挺懂事的。”
謝蘭軒擡起頭,一雙大眼睛撲閃着長睫看着她,好似盛着粼粼水光,他面如白玉,此時被門口放進來的光照着,能清晰的看見他如黑如點漆的瞳仁,像一隻狡黠的野貓。
“除了他也沒人會管教我了。”他說道。
謝蘭軒從記事起就活在兄長的陰影之下,謝雲澂是長樂郡主之子,天賦卓絕,三歲能文,五歲習武,少年時是整個上京最驚豔的郎君,寄予了他父親全部的期待。後來郡主離世,謝嵩娶了他母親做續弦,生下了他。但謝嵩并不愛他的母親,長樂郡主在他心裡永遠的活着,活成了一個最深刻的幻景。
他是不被放有期待的兒子,他的父親,兄長的母族,從來對他的母親和他不屑一顧。即使後來,兄長突然性情大變,成了一個玩世不恭的混世魔王,他的父親将藤條打斷了一根又一根,卻依然不會将目光轉移到他身上。
他羨慕兄長身上的傷疤,這種羨慕甚至一度演變成了不可言說嫉妒,同樣是将軍府的嫡子,憑什麼,憑什麼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他無法抑制惡念,又無法宣洩。
隻因為他太弱了,他的能力手段比起他的兄長來說像個可笑的醜角,連做對手的資格都沒有,所以他才那麼崇拜表兄,絕對強悍的力量讓他像從深淵爬上來的惡狼,撕咬一切血肉,讓他從比他嚴峻的多的境地變得整個獨家無人敢忽視,他仰望着并渴望成為那樣的人。
檐下竹簾輕動,
微涼的風從窗棂吹進來,吹起了被壓住的宣紙一角,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正執筆在案上寫字,忽聽得外面傳來響動。
是飛霜的聲音“公子,文漪姑娘求見。”
祁衍放下筆,光線映在男人韫玉般的面容上,此時神色卻顯得有點模糊不清。
半響,清冷的聲線從門内傳出。
“請她進來。”
飛霜應聲回頭,對着院内亭亭玉立的女郎道“文姑娘請進吧。”
文漪對飛霜行了個禮,蓮步款擺進了室内。
她一進去,見到案前的男人便跪了下去,層疊的裙擺随着她的動作散開鋪在地面上,像開了一朵淡雅的白蓮。
“公子,求公子收留文漪和小妹。”她伏身而拜,聲音裡滿是凄楚。
祁衍垂下眼睫,語氣聽不出情緒。
“恕我不能答應,文姑娘請起吧。”
文漪擡起頭,并未起身,一雙瑩瑩的淚眼凄婉的看着前方的男子。
“父母亡故,我與婉兒再無栖息之地,她才五歲,公子心善,請憐惜我們姐妹失祜無依,我願為奴為婢,隻求公子帶我們倆離開。”
她語調實在是可憐,跪在冰冷石面上的身體彎折成一株弱柳,一雙潋滟杏眼此時眼角绯紅,如同被雨打濕一般,美麗又哀愁。
然祁衍白皙清俊的面上卻并沒有太多波動,他一向待人溫和體貼,此時卻顯得疏離而遙遠。
他站起身離開案前,踱步向門外走去,經過女郎的時候頓住腳,放緩了語氣。
“我以去信給了友人,你可以安心在這裡住下,管家會給你安排一些事情做,我已和他商量好,你和你幼妹不必入奴籍,她日你若有心儀之人,想在外相夫教子,或者是别的謀算,也可自行離去。”
文漪眼中劃過一絲痛楚 “公子一定要如此狠心嗎?”
男人一身白衣纖塵不染,聲音矜雅如月下清泉,說出口的話卻打碎了文漪那點隐秘的妄想。
“文姑娘,是你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