寮房内,僧人端上炒好的茶葉,小春兒給房内衆人泡上茶水,一時間房内茶香四溢。
于思說完話端起茶抿了一口,他心中有十分自信自己可以勝任夫子之職。
“才女倒是不必。”
陳虞沉吟半晌,看着于思,認真說道:“小女子準備在宅中建一個書院。”
“宅中有許多婢女與護衛,附近村莊還有許多孩童,不知夫子可有興緻為他們啟蒙?也無需太深奧的學識,隻要教他們讀書習字,做人的基本道理便可。”
于思眉頭微皺,神色帶上幾分失落與輕微的不滿:“小姐可是看不起小生?小生十多年寒窗苦讀,雖不敢說學富五車,但是做小姐的西席自認可以勝任的!”
做小姐的西席,将來說不得有機會得侯爺的青眼,走侯府的門路,進朝堂為官。可是做下人的啟蒙先生,有什麼前途?便是給他再多的銀錢,他也不甘堕落至此的。
陳虞忍不住心中腹诽:我尋個西席,可不是為了找人教我女誡的!隻是心裡卻也明白于思所說的基本就是當今女子教育的正統道路。
難得有人上門,她還是忍不住試探了一下:“于夫子,小女子無意冒犯,聖人也說有教無類,小女子從京城遠道來此處,身邊并無可用之人,也隻得出此下策。”
于思臉色已經十分不好,他起身拱了拱手:“小姐乃是高門貴女,行事當自持身份,不可為所欲為,應以家族名聲為重。”
“還請陳小姐另請高明吧!”
說罷轉身便走,心中隻覺得這位小姐十分的荒唐,難道家族之中就沒有長輩教導嗎?!若真是他點頭同意下來,以後傳出去,自己的名聲怕是也保不住了,更何況其他!
陳虞望着他的背影,并未惱怒,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這位于夫子真是善解人意,倒是省了她費腦子想理由拒絕了。
放下茶杯,她擡起頭,卻見于夫子高大的妻兄尚站在原地,并未一起離開,若是她沒記錯,這位姓付,名文源。
雖不知道是哪個字兒,但是這名字聽着應該也是讀書人。
陳虞客客氣氣的問:“這位付先生也是讀書人麼?”
付文源上前走了半步:“方郎中說,小姐尋夫子不論出身、不管過往、不分性别、不拘年歲,可是當真?”
陳虞神色正經了幾分:“我也說過為人不可迂腐,學識足夠廣博,很明顯方郎中可能有些誤會。”
付文源并不解釋,而是問道:“付某隻想問一下小姐,所謂的學識足夠廣博,小姐都想要知道些什麼?”
陳虞非常直白的問:“我如今在雲倉住下,這裡最大的威脅是什麼?”
付文源毫不遲疑的回答:“西北戈狄奴族一直在觊觎雍瀾關,隻要給他們找到機會就一定會入關搶劫,小姐住在雲倉,這便是最大的威脅。”
“付先生可了解西北戈狄奴族?”
“付某年少時曾被戈狄奴族擄去為奴,在荒地待過十年。戈狄奴族人不事生産,熱衷于戰争與掠奪,雖然八部皆奉大汗阿連摩為主,内部短暫的團結過一段時間,但是随着阿連摩的衰老,内部必有戰亂。”
陳虞聽的一怔,又問:“付先生對于大晉的律法、地理可有了解?”
付文源擡頭看她,神色不變:“付某曾在縣中做過一兩年小吏。”
方郎中為她尋了個寶貝啊!
陳虞定了定神,讓自己鎮靜下來,她站起身規規矩矩行了一禮,開口詢問:“我莊子上确實需要一個西席教導我,但同時也需要在莊上的書院做夫子,不知付先生可願意?”
付文源拱手彎腰:“付某樂意之至。”
“好,那付夫子對于束脩可有什麼要求?”
……
付文源從寮房中出來,在一處大殿中找到于思,他正在與一位寺中一位和尚說話,也不是說些什麼,頗有興緻。
付文源便沒有打擾他,自己在寺中随意逛了起來,待到了午飯時間才碰了頭,結伴在寺中吃了素齋。
“妻兄真的答應那位小姐了?”
于思聽付文源說要去鄉下做夫子,驚訝的很,不等付文源開口,他看了一眼付文源的眼睛,又自問自答:“這般也好。”
他這妻兄經曆坎坷,半生庸庸碌碌無所寄托,有個可安身之處也好。
“妻兄,我聽聞那京城來的侯府小姐,似乎與宋将軍家也有來往。妻兄文武雙全,說不得能在軍中别有一番機緣。”
付文源咽下一口齋菜,不以為意的回道:“宋将軍麾下強者雲集,我這三腳貓的功夫,哪裡能入得他的青眼?”
于思笑笑不再說話,他也不過是安慰之詞,給對方一點念想罷了,隻是想到自己此次無功而返,心中又升起幾分前途渺茫的郁悶來,遊玩的心思散了大半。
兩人吃了午飯,便匆匆下山,在山腳租了馬車,回到鎮上。
彼時私塾暫未下學,于思便去讀會兒書,付文源則去鎮上賣豬肉的鋪子上割了兩斤肉,又去醉香閣買了一壺美酒,提着酒肉便去了保和堂尋方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