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硯聽眼裡帶着溫柔的笑意,他陷在甘甜柔軟的回憶裡,坐在燈光昏暗的角落,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坐在對面的人都身份,隻是像一個小孩一樣牽着大人的手指炫耀自己娘親的好。
“若是哪天你見上她一面,你就知道我說的句句不假了。”
薛硯聽将往事熟娴地向她道來,長孫弦佩一時竟覺得不自在。
“哦,這樣。”長孫弦佩靠在椅背上與薛硯聽拉開些距離,将火上溫着的酒倒了一杯,抵在嘴邊小口小口地喝着。
薛硯聽停頓一瞬,臉上的表情淡了幾分,垂着眼眸一針一線地繼續縫補舊衣。
外面風聲呼嘯,營房内靜的出奇。
過了一會有人敲門,任潛推門近來道:“長孫大人也在這裡。剛才莫驚塵派人來說梅林已經砍伐出一片空地,将軍可以帶兵過去了。”
“知道了。”薛硯聽縫好衣服用針轉着線打上一個結,扯斷線将針紮進線圈裡。接着他将衣服擱置在桌子上,起身出去了。
長孫弦佩還在小口抿着溫酒,任潛湊過去:“大人?”
“怎麼,”長孫弦佩垂着眼,“有事就說。”
“大人跟薛将軍和好了?”
長孫弦佩這才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和好?”
“對啊,大人跟薛将軍呆在一個屋裡,圍着炭火閑聊,再加上清雪時薛将軍又幫大人搬雪筐……”
任潛又湊過去點彎腰小聲說:“我先前不知道大人與薛将軍之間的事,上次跟大人從襄水回去向同僚打聽了打聽才知道大人與薛将軍之間的淵源,本來還想着讓大人難做是我的罪過。如今看來,大人與薛将軍早已經和好,我也不必再自責了。”
“誰說和好了?”長孫弦佩“啪嗒”一聲将酒杯穩穩地放置在桌上,站起來撇了他一眼:“你到底是怎麼做上這個官兒的。”
“我怎麼了?”任潛看着長孫弦佩離開的背影撓了撓頭,“我說錯什麼了嗎……”
眼看着長孫弦佩就要踏出房門,任潛連忙跟上去:“大人,大人慢點走,我還有一件事跟請大人說。”
長孫弦佩聞言腳步還是慢下來,等任潛趕上來,任潛道:“戶部第一批撥下來的銀子快用完了,我想請大人再撥些銀子。”
長孫弦佩道:“我本來也是考慮到這件事來的,等我回去寫一份文書呈上去,過一段時間撥款就能下來。”
“勞煩長孫大人費心了。”任潛問:“大人何時走?再有兩日這段時間的運河勘測報告我就寫完了,我這裡走不開,所以想請大人順帶幫我捎過去呈給陛下。”
長孫弦佩停下腳步站在門口處看他,任潛被看得心底有些發毛,道:“我自己送去也是行的。”
長孫弦佩道:“你寫完給我我再走。”
任潛覺得這氛圍說不上來的不對,也不敢再跟長孫弦佩一道走,便連連應下,而後腳底抹油跑了。
任潛前腳剛離開,薛硯聽回來看長孫弦佩站在門口,拉着她進屋裡:“别在門口站着,屋裡暖和。”
“你去幹什麼了?”長孫弦佩跟着他進去。
“去找李繼雲了。”薛硯聽拉着長孫弦佩坐下,“往後李繼雲帶兵在梅林,梅林便是他負責的校場。”
“我還以為你會親自帶兵過去。”
薛硯聽倒掉桌子上冷了的半杯酒,拿起炭火架上的溫酒給長孫弦佩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一杯,“東郊和梅林有兩處,我隻有一個,總不能分身。李繼雲與家中決裂在我爹手下跟了四年,又在我手下跟了三年,他缺一處屬于他自己的地方,正好如今長孫大人向陛下請來了梅林,讓他到梅林去正合适。”
“決裂?”
薛硯聽點了點頭。
薛硯聽沒再縫那些舊衣服,他與長孫弦佩圍在炭火前喝着同一壺酒。
一杯接着一杯,身子早就暖了。可直到酒壺見了底,長孫弦佩才咂出酒裡的味兒來。
這裡的酒是糙的。
薛硯聽看她似乎是在回味,問道:“校場裡的酒不似阙都城裡的清香,喝不慣嗎?”
長孫弦佩搖搖頭,“沒有,隻是這酒合起來感覺有些特别。”
“你若喜歡我再去給你拿些,校場裡最不缺的就是酒。”
長孫弦佩沒攔他。
等薛硯聽回來剛關上門,外面響起緊湊的腳步聲,長孫弦佩朝外面看去,不過有一道門擋着什麼也沒看見。
“是李繼雲在帶着士兵搬去梅林。”薛硯聽坐回去道,“先前就一直準備着,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這兩日就能全搬過去,也好與工部的人分開。”
長孫弦佩轉回頭,靜靜的烤着火。薛硯聽也不再說什麼,将酒放在爐上溫着,爐裡的炭火弱了就往裡面添兩塊木炭。隻是等酒溫好了誰都沒有說喝,兩人就這麼一直坐到了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