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裡,早早候在正廳中的李疏還來不及為兩人看診,宮裡的太醫就來了,礙于李疏師父以及他自身的名頭,恐會被人認出來,江令薇讓人先離開,等會兒再來。
來的太醫是位慈眉善目的老者,是太醫院的賈院史,據他所說,皇帝聽聞後龍顔大怒,特意派了他來為自己診治。
對此,江令薇自是滿臉感動。但隐隐的,她覺得這位賈院史是在為父皇試探她的傷勢。
意在懷疑她和裴渡舟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确實有。但她的傷勢也是真的。
江令薇絲毫不心虛,任由賈院史診治。
賈院史醫術良好,診治一番後看得出江令薇所受的傷極為險,隻差一點,手指筋骨便會裂開,但所幸力道不夠,左手與後腦勺受得皆是皮肉傷,休養數日便可完全康複。
包紮後,江令薇又讓賈院史為少隐看看,賈院史和氣地應下。
和她一樣,少隐腿上的傷萬幸也無大礙,卧床休養一段日子就可,但傷口十分猙獰,那把刺進少隐身體裡的軟劍上雕着鋒利的暗紋,是刑獄裡折磨人的利器,不到關鍵時刻,不會給人用這種刑具。
因為一旦用了,十人裡有九人都會落下不良于行的毛病,變成跛子。
派人送走賈院史,江令薇收起眼裡的感動與淚水,盤腿靠在一側的圍床上,小臉闆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少隐扶着椅子的一邊,跛着腿站起,面具下的臉毫無血色,正欲向江令薇行禮告退,她忽然看了過來,一字一頓道:“我會讓周洪生不如死的。”
少隐腳步一頓,她眼角眉梢還沾着零星血迹,深紅色的,往日溫和神态全然不在,說出的話也是十足的狠厲。
他怔怔地注視着她。
心口忽然又開始不受控地跳動,雜亂無章,簡直是橫沖直撞地在胸膛裡肆意攪弄。
波動太過強烈,令它的主人腳下生根,忘了反應。
“先别走,等李疏來,再給我們看一遍,才包紮完,亂動傷口會崩裂的。手和腳還是很重要的,不能不當回事。”囑咐完,江令薇見少隐沒有反應,心中狐疑,“你是不是冷?我叫人生炭火來。”
她招手吩咐外頭候着的吳管事去辦。
府中下人搬來幾座掐絲琺琅薰籠,紅羅炭燃燒着發出噼啪的聲響,偶爾可見幾點火星子,驅散了一路上的寒冷。吳管事又命人點了些早早備好的安神靜氣的香。
廳堂内暖風熏人,香氣清冽。窗戶間的層層绮紗上,映出窗格裡镂空的花紋來,随着和煦的輕風撫過,倒像活了起來,一朵朵花影相映成趣。
隻不過,此刻的兩人都沒什麼心思去看這所謂的“花影”。
少隐閉了閉眼,無數悸動與情愫在叫嚣,他覺得渾身在發燙。但臉上的面具又是那樣冰冷,凍得人發寒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