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記憶中熟悉的一幕。
“無衣!澈寒師尹逝世了……”
澈寒師尹逝世……
縱使此事早已過去多年,乍然再見此番情景,無衣師尹仍是免不得沉重。他跟着‘無衣’一路前往鏡水别築,隻見門外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無衣瞥了一眼衆人,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先進了屋。
屋内一片沉重,軍尹等人沉默地站在一旁,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與他們共事這麼久的人會乍然離去。即使平常都是明争暗鬥的,但此刻仍是不好受。
無衣師尹的視線隻在軍尹等人身上稍加停留便轉到了另一邊,弭界主握着澈寒師尹的手,坐在床榻的一邊,面色哀痛欲絕,仔細看去,身子還有些許顫抖,而床榻上的人早已沒了氣息。
“界主,這……”無衣的面色一瞬間有些蒼白,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弭界主。無衣師尹眸色一暗,澈寒師尹的死因縱使過去多年他仍然想不透,那樣一個人毫無征兆地就死了,怎麼可能呢……
偏偏……偏偏界主對此事一直避而不談,而他也一直查不到任何線索,好像那個人就該那麼死了一樣……
“無衣啊……”弭界主嘴唇發抖,好不容易才喚出了這麼一聲,卻也不再說話。
“無衣在。”
聽到了回應,許久,弭界主擡眼望向了無衣,聲音仍是異常沙啞:“你老師去了,他的位置……也隻有你當得,這也是他的願望……”
無衣師尹不由自主地握緊手中香鬥,這便是他一直懷疑,又強自讓自己相信的地方。為什麼?界主與澈寒明明是多年好友,為何此時界主仍舊如此淡然?
多年來,他一直拿“界主乃一界之主,不可多露情緒”的理由試圖說服自己,這麼多年了,他覺得自己應是信了,信了界主,将這個所謂的疑點漸漸遺忘。
然而直到此刻,他才驚覺,原來他從未忘卻,心中更是一直存疑。
“界主,無衣閱曆尚淺,這……入仕便為師尹,怕是不大好吧……”涉及到了自己的利益,軍尹也無暇傷春悲秋了,師尹一職雖說主管外交,但手中卻握着國士林,這職位用的好了便能為自己籠絡一大把人才,怎麼能輕易便宜了這麼一個黃毛小子?
看到軍尹出了頭,京尹眼神一閃,他可不像軍尹那般那麼直白的表達出來對界主命令的不滿,思索片刻道:“界主,如今澈寒師尹方才離世便談繼任,怕是要寒了一衆學子的心啊。”
弭界主瞥了一眼各懷心思的兩人,輕柔地放下了澈寒師尹的手,視線卻全然未曾分給在場衆人:“無衣乃澈寒一手教導,是澈寒臨終前囑托的繼任者,而他在國士林中的表現更是有目共睹。如此,爾等有何不滿?”
“界主,軍尹與京尹說的沒錯,無衣閱曆尚淺,又正逢澈寒師尹離世,此時談此事,怕是……”無衣低下頭,隐去了後半句話,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衆人還在想這小子是不是傻,到手的權力往外推,另一邊弭界主卻起了身,一步一步走到了無衣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能為,吾相信。”
此言令衆人的視線再次凝聚在無衣身上,這小子到底有什麼能為,界主竟如此重視他?
不及衆人說些什麼,弭界主直接喚人進來為澈寒師尹收拾,衆人也不好再呆在屋内,随着弭界主便出了屋子。
無衣師尹目睹了這一幕,隻覺越發可疑。隻這麼想,面色便有些蒼白,但是他不可存疑,不可……
不及無衣師尹多想,面前忽然陷入一片黑暗,待黑暗散去,再非之前那般跟着從前的自己重新經曆這一切,一幕幕過往如同畫卷一般飛速閃過眼前。
成功繼任師尹一職,在這條路上逐漸沉淪……
楔子歸來,昔日摯友漸行漸遠……
一幕一幕,隐在寬大的衣袖中的手握得越來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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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緣何皺眉?”
接下來的無須再看,霈雲霓擡手化去水鏡,隻見度修儀緊皺雙眉,不由得有些好奇,此情此景,終于還是被觸動了嗎?
“在下隻是在想,在下與師尹是否有何處得罪了觀星台?”度修儀輕歎,的确,水鏡之中一幕幕皆是事實,他親眼目睹過的事實,然而……
水鏡之中自始至終都未曾出現過度修儀的身影……
也不知現如今心神不定的師尹能否發現……
“先生便如此喜歡在慈光之塔的生活嗎?”霈雲霓挑眉,不待度修儀回答,霈雲霓一步走近,一手握住了度修儀冰涼的手,度修儀眉目一凜,出手極快,一瞬間便反扣住了霈雲霓的手:“男女授受不親,還請姑娘莫要再做這些令人誤會之事。”
從流光晚榭中霈雲霓的舉動,再到如今,度修儀心中對于霈雲霓卻是隐隐有了一個想法。
這姑娘面上看着溫婉甯靜,實則卻有着說不出的惡趣味,而這個惡趣味,他度修儀輕易承受不來。
“哈!”霈雲霓一聲輕笑,也不掙脫,度修儀欲要放手,一股熟悉的靈力自兩人交握的雙手處傳來,遊走在體内筋脈之中,度修儀當即運轉體内所剩靈力反抗,卻在瞬間變化了神色。
兩人身側靈光大盛,度修儀擡眼,霈雲霓笑的淡然,而體内之感卻瞞不了兩人。
靈力相撞瞬間,竟是自發融合!
再也沒人會比度修儀更清楚自己體内的靈力,他體内的靈力與尋常靈力不同,較之尋常靈力更為濃郁,也更為霸道,這樣的濃郁與霸道也隻有殺戮碎島王樹靈力方能一比。
這也是他選擇王樹渡予靈力的原因,唯有王樹方能承受他的靈力。
然而如今……
靈力自發融合,這已明明白白告訴了度修儀,面前這女子體内的靈氣與他同出一轍,兩人很可能有些淵源。
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度修儀擡眼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一襲翠色長裙逶迤,雙足依舊未着寸履,隻是從前尚不覺得有什麼,如今細看,竟覺得女子眉眼有些熟悉……
他腦中忽而閃過一個莫名想法:“那封信其實是你寫的?”隻怕如今的會面也是霈雲霓單方傑作,不然靈主邀他來觀星台,怎會讓他一直待在此處看着師尹闖陣?
“雲霓不過多寫了幾個字,又将出口更改了而已。”霈雲霓含笑點頭,一副滿不在意的模樣,卻讓度修儀有些黑線,不要把自己違抗命令表現的這麼自然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