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甯宮

太後坐在上首，看向底下安然坐着喝茶的林無恙，神色變化多端，世上真的有這麼巧的事嗎？皇帝從宮外撿的孤女，竟搖身一變，成了林家遺孤，還在戰場上屢次立功，這會竟然成了手握重兵的榮昌王。

太後恨得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臉上卻還是一副慈祥和善的樣子，“林老将軍忠心為國，他走後的時候，哀家無比悲痛，幸而你還尚在人世，讓林家免于絕後。”

說到林老将軍，太後還拿了帕子擦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林無恙嘴角抽了抽，站起身拱手道，“若是祖父泉下有知，知道太後娘娘如此挂念，自然是會高興的。”

太後手一擡，“玉珠，去哀家寝殿内，将先帝的那把長槍拿來，贈給林将軍。”

“是。”

見太後要送東西，林無恙也不跟她客氣，有就拿呗。

“多謝太後娘娘擡愛。”

玉珠帶人将那把長槍搬過來，兩三個搬，都微微有些吃力，林無恙轉頭，眼裡閃過驚豔，真是一把好槍。

太後笑着走上前，“這把長槍還是先帝最喜愛的，先前你祖父怎麼要，先帝都不給，你小時候跟着你來宮裡，見了這把槍，鬧着要，先帝不肯，你就哭。”

林無恙笑了笑，知道太後在試探她，若非她真的是林無恙，就要着了她的道了。

她伸手摸着這把槍，“娘娘記錯了吧，先帝爺是說，待臣長大後，能幫他擊退狄柔将士，就将這把槍送與臣。”

太後的笑容微僵，“哀家年紀大了，有些事情記不太清了，既然也是先帝同意的，今日這把槍，哀家就借花獻佛送給你了。”

“多謝太後娘娘。”

林無恙拿着長槍，剛出慈甯宮，就看見衛長宴站在宮門口等她，見她出來，立刻上前牽住她的手，“太後沒有為難你吧？”

林無恙搖頭，“沒有，還送了我這把長槍。”

衛長宴牽着她的手，慢慢走着，垂眸看她，“本打算賜你一座府邸，先前便已經讓人進去日日清掃了，但是，後來才知道你的身世，所以思來想去，還是将林府還于你，我想，對于你來說，回家是最好的，反正林家也常年有人看守。”

林無恙點點頭，“比起别的大宅子，莊子，我還是更想回林家住，像和家人住一起。”

“記得給我留一個房間。”

林無恙失笑，“這是自然，林家永遠有你的一份子。”

“聽說你要回京，朝中的大臣，帶了許多侍女仆從要贈予你，我想着你身邊也缺人，就替你收了，内院的，可以從宮裡挑，外院的，就用他們送來的，身契捏在你手裡，翻不起什麼大浪的。”

“好，都聽你安排。”

衛長宴本想再留她一會，但林無恙趕着回去看看，用了膳便出宮了。

她站在林家宅子外，站了半天，始終不敢擡腿邁進去，低着頭，沉默了半晌，才推開門進去，裡頭的仆從見了她，知道她是誰，一路上行禮聲不斷。

院裡一切如常，好似什麼都沒變，她小時候常爬的那棵樹還在，還粗了一圈，小時候祖父給她搭的秋千也還在，但到底十年過去了，也有些舊意。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她的院子了，她擡頭，梧桐院，這還是她自己起的院名，她是家裡最小的，又是女孩，家裡人寵得要星星不給月亮的，所以她的院落是全家最大的，就連祖父的院子都比不上她的。

林無恙推開院門，裡頭有幾個陌生面孔，應該是先前衛長宴派來的宮女。

“林将軍安好。”

“林将軍安好。”

林無恙擺擺手，“我自己逛一會，不用跟着，你們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

“是。”

她轉身，将家裡逛了個遍，所有的擺設和裝飾都和從前一樣，分毫不差，這些年，衛長宴也很上心，宅子并不顯舊，裡頭的東西也一如既往，一染無塵。

晚膳時，她在自己院子裡用餐，她不挑食，所以也沒有指定的菜，廚房的人也是衛長宴從宮中挑的，味道她也很喜歡。

用完膳，林無恙半躺在秋千上，侍女給她拿了披風蓋着，天氣不冷，夜晚的時候蓋件披風正好，她摸着秋千，想起年少時鬧着祖父給她搭秋千，祖父為了讓她高興，外頭搭了一個，在她的院子裡又搭了一個，方便她玩。

“王爺……”

林無恙聽見聲音，擡頭，看見一個美男拿着一盤清洗幹淨的葡萄走過來，直接坐了下來，将葡萄拿在手上，衣衫半褪，纖細是手指捏着一顆葡萄遞到她嘴邊。

林無恙沒接，她眯了眯眼，她在這些朝臣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形象，送仆從女侍也就算了，居然公然向往她床榻上塞人。

那人見她久久沒張嘴，也也沒打退堂鼓，而是保持着那個姿勢，隻是眼裡多了幾分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