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她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陸旭在沙堆裡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她回來,他隻好帶着人找回去的路。
季雙走了許久,黃沙打在臉上,硌得生疼,倏地,不遠處傳來一陣鈴铛聲,季雙瞬間跪了下來,隻覺着頭險些炸開,耳朵裡都是那陣刺耳的鈴铛聲。
她雙手撐地,咬牙忍住,看見了逐漸靠近的白靴,緩慢擡頭,看見了一張極為熟悉的臉,腦海裡的畫面和面前這張臉交織在一起,她捂着耳朵,用力搖頭,劇烈的疼痛卻依舊存在,甚至更重了。
蘇禾日慢慢蹲下身,收起鈴铛,将她抱起來,往黃沙深處走去。
季雙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座宮殿裡,她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掉了,她立刻站起身,跑出殿外,将士們和陸旭都在等她,她得盡快趕回去。
蘇禾日走過來,他臉上再無當日在留沙營中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而是換上了一副冷漠嚴肅的表情。
“你醒了。”
季雙目光沉沉,“我得回去,蘇禾日,無論這裡是哪,無論你是誰,我都得回去,我的戰友們還在等我。”
蘇禾日走進來,關上了門,柔聲開口,“即便你忘了一切,到頭來卻還是走上這條路,依舊為藺朝沖鋒陷陣,依舊惦記着你的那些戰友們。”
季雙敏銳的察覺出一些不對勁,她沒有再着急跑,而是眯了眯眼睛,想看出蘇禾日的意圖,“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忘了什麼?”
蘇禾日擡眸,眼裡都是懷念,“我該叫你什麼呢?季雙?寒淨?還是林無恙?”
季雙哭笑不得,她這是被蘇禾日當成林無恙了?可她來自現代,林無恙可以是任何人,獨獨不會是她。
“蘇禾日,你忘記了嗎?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同一個世界,我是中國人,是地球人,不屬于這個奇怪的不存在的朝代,你也不屬于這裡。”
蘇禾日搖搖頭,“你所認為的,你所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他歎了口氣,接着說道:“我都有些忘記自己的歲數了,我是百年前穿越過來的,這具身體,不老不死,我來了多久,這個容貌就保存了多久。”
季雙有些震驚,“……這……怎麼可能……”
蘇禾日打斷她,“起初我害怕,慌張,但我一直在找回家的路,直到我找了百年,發現自己還是二十歲的模樣,到那時,我已經完全接受了,甚至已經忘記我在現代的生活了。”
他擡手,摸了摸季雙的臉,“你和林老将軍很像,很像,十年前,宸夕川一戰,我和他是摯友,自然是想救他的,可我是神使,又是烏夜的薩滿,我不能插手兩國戰事,林老将軍殺出重圍,将你帶到我身邊,求我救你,我答應了,他才閉眼的。”
季雙搖頭,後退兩步,眼眸裡滿是震驚,她近乎崩潰,她真真切切的活過,卻突然有人告訴她那都是假的……她接受不了,“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不是林無恙……不可能的……”
“你是林無恙,是你的祖父,林老将軍将你打暈,求我收留你,我封了你的記憶,你也在這度過了幾年無憂無慮的時光,無恙,你看看這裡,看看這滿殿的陳設,都是你自己布置的。”
季雙蹲下身,捂着頭,那股疼痛又開始了,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在她眼前轉圈,莫名熟悉的裝潢,記憶中出現的帶着缺口的花瓶,都在告訴她,蘇禾日說的沒錯,她是林無恙。
但她還是接受不了,“不可能的,我……我不是林無恙,我不屬于這裡,我……我曾經那麼真實的活過一次!”她站起身,“我是個孤兒,從小颠沛流離,幸得校長和導師的幫助,我才能一步一步走出來,你告訴我,如果我是林無恙,那我曾經那些記憶,幫過我的老師和同學,都是什麼?!”
蘇禾日眼神悲憫,“無恙,你腦中的,你看見的,你以為的那些人生,都是我給你的,那些都是我的記憶,我才是那個孤兒,陳校長和劉導,都是幫過我的導師,考古這個專業,也是我選的,雖然那些記憶很遙遠,像是百年前,但你所經曆的一切,都是我的曾經,你不信嗎,你沒發現你身上那些傷疤都是刀疤嗎?你不記得那些傷疤怎麼來的,是因為那是你小時候在戰場上留下來的。”
季雙不敢相信,她覺得荒謬,卻下意識的覺得蘇禾日沒有騙她。
蘇禾日見她反應不再那麼激烈,才接着說道,“我将你從戰場上帶了回來,封了你的記憶,将你養在身邊,原以為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卻沒想到,紀霖找來了,他要将你帶回去。”
“紀霖說,你是藺朝人,是林家的遺孤,林家隻剩你了,你得回去,不能讓林家人往後沒有親屬燒香,我答應了,我解開你的記憶,卻發現你依舊記不得以前的事,整個人呆呆的,但是紀霖不能留太久,急匆匆的就将你帶走了。”
“後來,我一直在找你,直到那天,在留沙營裡暫時見到你,而你完全忘記我了,我才覺得不對勁,從你的言行舉止中,我懷疑,你的記憶錯亂了,那天晚上,我試探了問你了一句,那晚我才确定,你的記憶出了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