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宴垂眸,思慮片刻,又冷漠的覺得時境然這把火燒得好,他早就想打壓各個學派了,杏林學派的背後是時家,死了一個時越,往後還會有更多家主,但時境然一把火将所有話語權重的族人燒了個幹淨,直接讓時家六神無主,也讓杏林學派落了下去。
“即便入殿分說,這件事也與時境遷無關,殺人償命,但時境然也死了,他們就算是要鬧,朕也沒有法子。”
衛長宴嘴上說着是沒有辦法,實則是根本不想管,時家那些爛糟事他心裡跟明鏡似的,他見過時境然,也知道她是什麼人,若非被逼急了,怎麼會造這樣的殺孽。
“陛下……”紀霖看出他是不想管了,但是外頭鬧起來,總歸不能置之不理,“時家死了這麼多人,雖然是與時大人無關,但他們也不會放過他的。”
衛長宴擡眸,“朕不是關了他禁足嗎?他姐姐惹下這麼大的禍事,那就把禁足延長到三個月。”
紀霖垂眸思慮,聽懂了衛長宴的言外之意,“臣知曉了,會安排人去保護時大人的。”
衛長宴擺了擺手讓他下去。
……
春闱重考,本是時境遷主考,但他被禁足,無法勝任,衛長宴思來想去,最後還是親自督考,免得又出了什麼纰漏。
考生見着明黃色的衣擺,不敢擡頭,連氣也不敢喘一下,手中的筆抖得握不住,唯有末尾坐着的女學生面色如常。
世道苛刻,學派打壓寒門子弟,尤其是女學生,在比男學生難百倍的試題中幾乎是沒有出路,能一路闖到春闱的,在場的就隻有一個,衛長宴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想上前看看她的文章,又怕打擾她,便暫時歇了這個心思。
蘇承原感受到上頭皇帝打量的視線,手指輕顫,說不在意不害怕是假的,她五歲啟蒙,寒窗苦讀,為的就是這一刻,她絕不能在此失利,她要當狀元。
有了衛長宴親自監督,底下人不敢換榜,上榜的名字竟比上次差了一半不止。
衛長宴看着榜單,冷笑,“原來每年朝堂上都會多出一半蠢貨,底下人交上來的稅收全養這些蛀蟲了。”
“陛下……”紀霖給他倒了杯茶,“喝些茶水吧,潤潤喉。”
衛長宴接過,一飲而下。
“陛下,那這三甲,如何抉擇?”紀霖接過他手中的空杯,順着他的視線,看向榜單。
衛長宴沉吟片刻,“今日殿試,召他們三個入殿問問不就知道了。”
入殿的三個人裡,其中就有那個在考場上不懼天威的那個女學生,衛長宴多看了她兩眼,不僅能一路考上京,居然還能上三甲,男女官同朝以後,百年來上了三甲的女學生,不超過十個,不是因為她們才疏學淺,而是因為她們的路太難太難,比男學生難百倍千倍不止,蘇承原能走上崇陽殿,走到皇帝面前,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
衛長宴輕掃了幾眼,摩挲着手中的劍穗,“大藺國庫不足,又處于風雨飄搖之際,而朕選擇接下狄柔的戰書,是對,還是錯,朕在朝堂之上,聽了朝臣們的意見,卻沒有機會去問問,學生們是怎麼想的,今日,朕想聽聽你們的想法。”
細細打量了他們的臉色,衛長宴再次出聲,“朕是個武将,向來不愛那些虛與委蛇的人情之語,你們實話實說即可。”
三人轉頭,面面相觑,連紀霖也有些詫異,這題出得刁鑽,若是一味附和誇贊,便是虛與委蛇,阿谀奉承流,注定走不了多遠,若是當面指出陛下的錯處,萬一惹得陛下生氣,輕則趕出殿,失去科考機會,重則重棒打死,無論怎麼回答都是個坑。
見他們不敢開口,衛長宴失笑,“君無戲言,無論你們說了什麼,都能全須全尾的離開崇陽殿,也不耽誤往後的晉升之路。”
這句話為他們定了定心神,花翎禮猶豫片刻,上前一步。
“回陛下的話,學生認為,而今是多事之秋,應避其鋒芒稍做妥協,打仗是勞财傷命之事,南邊反叛軍虎視眈眈,國庫不足,更是應該休養生息,待來日兵強馬壯,國庫充盈再一血前恥。”
紀霖垂眸,覺得他說得不無道理,但是若是讓出迦援城,寒的是萬千百姓将士的心。
衛長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這人膽色不錯,條理清晰,文章寫得也不錯,是個好苗子,隻是可惜了,他是花閣老的孫子,注定與狀元無緣,最多給個榜眼。
“不無道理。”
聽見衛長宴出聲,花翎禮擡眸,見他沒有發怒的前兆,才松了口氣,即便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陛下也不會發落他。
但他姓花,而陛下又極愛提拔寒門子弟,他入了朝,注定無法入陛下的眼,不如兵行險招,在殿試先給陛下留個印象。
“學生認為這仗在此時打,看起來略有些不妥,但迦援城是我朝城池的重中之重,若是想拿迦援城來換一時的安定,恐怕不算上上之策。”
衛長宴手微頓,擡眼,“所以,你是覺得這戰書,朕應該接?”
謝熙然垂眸,一副溫順柔和的模樣,“學生愚見,但相信陛下的決策。”